婆媳是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

婆婆在今年的9月10日去世了,享年82岁,当时我在上班,听完老公打来的电话,泪水还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我知道自己曾经有多么的恨她啊,那么一个自私、冷漠的人,走了我应该高兴啊,可我却开心不起来。

记得我第一次去老公家,见到婆婆,她中等个子,身材微胖,一个玫红色的胸针别在黑色的外套毛衣上很是好看,当老公给婆婆介绍我时,她只是很冷漠的把我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去忙别的了,我当时心里一下子有些紧张和发怵了,问老公,“你妈不高兴吗?”他说:“没事,我妈就这样”,但从那天开始,我心里就觉得婆婆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了。只是那时候还年轻,才23岁,觉得日后只要我对她好,人心换人心,日子长了,她也会慢慢对我好的。有些事想着很美好,但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我和老公都在同一个城市长大,是高中同学,毕业以后,在一个单位上班,又在一起共事,相处了五年,感情很好,就开始谈婚论嫁了。记得我们当时订婚的时候,婆婆没有来,公公一个人来的,我问老公:“这么大的事,你妈妈怎么没有来啊”,老公说他妈妈身体不舒服,我听了,心里一下子气的,和他闹了几天的别扭,最后看他心情也不好,心一软,这事就过去了。

第二年的春天,我和老公结婚了,婆婆每次见到我的脸色还是那样,没什么过多的表情,我呢也已习惯,只是老公的性格活泼开朗,诙谐幽默,加上得到他爸爸的真传,烧的一手好菜,每次去婆婆家都是他父子两人一起做饭,有说有笑的,也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婆婆专注地看着我老公的时候,脸上才会有一丝笑意,眼神柔和而宠溺,那一幕,让人感觉挺温馨的,那是一个妈妈对儿子特有的表情。因为有这样的家庭氛围我也就不再去计较婆婆对我的脸色了,因为她给我送来了一个好丈夫。这样想一想,也挺开心的,有时候上街,碰上婆婆这个年龄适合穿的衣服,外套就买上给婆婆带去,她每次看到也不说什么,就放下了。

过了一年,我生下了女儿,婆婆一听是个女孩,就没有露面,由孩子的爷爷来家里照顾了我半个月,老公也是一边上班,一边忙前忙后的照看孩子,我对老公说:“妈不喜欢女孩”,老公说:“我的女儿我喜欢就行,不管她”,想一想,有老公的疼爱和体谅,抚育孩子的日子虽然过得辛苦但还是很开心。

后来在女儿三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彻底改变了对婆婆的看法。我才知道我的善良和包容丝毫没有换回她一星半点的好,她的冷漠和自私已超出了我的想象。记得那年冬天,我妈妈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在出院,住院,到了后期,大夫就下了病危通知书,看到我妈妈时间不多了,老公说想让婆婆来一趟,我说好的。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在我妈妈下葬的那天婆婆才来,我当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说:“回去吧,这里已经不需要您了”,也就在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冰凉,我们的婆媳关系也戛然而止。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婆婆家,老公带女儿回去,我从来都不参与,老公也不勉强。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再见婆婆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一天,是孩子的爷爷去世了,我和老公第一时间赶回去,看到婆婆的那一眼,我再也没有以往的那种发怵的感觉,而是迎面直视,没有一点躲避,而她的目光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那种不可一世,眼神是忧伤的,人一下子也苍老了许多,因为这几十年来,一直是孩子的爷爷在照顾她,包括烧菜做饭,婆婆都不怎么会做。如今老伴走了,她的心痛只有自己知道。

处理完孩子爷爷的丧事,我们就回到自己家里。老公给了我一盒磁带,说这是孩子爷爷专门给我留下的,我打开录音机,放进磁带,孩子爷爷的声音一点点的出来:“小月,自从亲家母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就再也没有来过家里,我知道你埋怨我们,我当时在兰州带你姐姐的小孩,也赶不回来,你婆婆没有去实在是不应该啊!我知道现在自己时日不多,但就是放心不下你婆婆,我想对你说的是,你婆婆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她小的时候,是武威城里一家地主的女儿,从小家境优越,吃香的喝辣的,有几个丫头伺候着,十岁的时候,武威解放了,人民当家作主,她们家的家产全部充公,她一下子从大小姐变得一无所有,成了劳动人民改造的对象,她的妈妈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变故,上吊自尽了,她在参加劳动的时候,也受到了很多人的排挤和白眼,走在大街上,人们往她身上泼脏水,脏物,吓得她连门都不敢出,在很小的年龄就过早地尝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心里也慢慢地变得坚硬,自私和冷漠是保护她的外衣,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只有一个要求,带她离开生活过的地方,她对那里充满了厌恶和仇恨,和我成亲以后,为了不让她睹物思人,就带她彻底的离开了那里,来到了玉门市。我在政府部门做大厨,她在一家工厂上班,工作的时候她总是脏活累活抢着干,她对我说要完全告别地主女儿的身份,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人民,只是这么多年了,她的性格一直没有多大的改变,不愿与人亲近,时时对人都怀有敌意,这应该与她童年的经历有关,小月,我知道你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我说这些话,希望你不要记恨她,以后她晚年的生活还需要你们照顾,人老了,一个人不好过啊!”听完孩子爷爷的临终遗言,我还是有些震惊婆婆从小到大的这些生活经历和她对人冷漠的原因,但从内心来讲,她冰冷的面孔使我再也不愿靠近她半步了,这世上不管哪一种情感,你无怨无悔的付出,对方不愿珍惜,如果是错过就不要希望别人回原地等候了,毕竟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对于婆婆以后的生活,我最后和老公商量,全力配合好他对婆婆的孝心,每天做好的饭菜盛出来,放到饭盒,让他先给婆婆送去,婆婆喜欢吃的面包、烤饼、包子之类的面点由我来做,由他负责去送。最后为了方便大家的照顾,我们把房子买到了前后楼,这一碗汤的距离省下了不少时间,也省去了不少麻烦。我和婆婆的关系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了十几年。

看到她无意间对我有笑容的时候,是今年在街上,她遇上她的一个老姐妹,拉着人家的手,高兴地在说:“哎呀,你不知道,我有个好儿媳,好孙女啊,孙女去年研究生毕业,已经在省城的一家大医院工作,真的是有出息啊!”,她说完这话,一抬头看见走近的我,但掩饰不住的高兴还在她脸上挂着,她赶忙向旁边的阿姨说:“这是儿媳妇,这是儿媳妇,”旁边的阿姨也说:“哎呀,你真有福气啊!”,我赶忙和她们打完招呼,就走开了,那一刻,心里的感觉又苦又涩,眼睛都有点潮湿了。

婆媳关系,因为有老公做依托,和素不相识的婆婆成为一家人,这是一种情分,作为儿媳妇,孝顺二字,可拆解,只需有礼有节,尽孝可以,顺可不必,因为现在的社会结构早已不是男权为主,女人和男人一样,挣钱养家养孩子,经济地位一点也不比男人差,所以在婆媳这场渐行渐远的修行中,做自己,不迎合,你做的对我就给予你尊重和理解,可以敬你爱你,如果你给我甩脸子,挑剔我,看不上我,无理取闹,对不起,远离你,是我对自己最大的爱护,因为我没有必要在工作了一天,下班回到家里再看到你对我的数落而影响我美丽的心情,因为在我的字典里,我只做自己。取悦自己,我不会为了适应你而改变自己,所以,学会相互的尊重,才是一个家庭的幸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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