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印记

外婆的院子,是我和燕子疯跑乱嚷的天堂。正是八九岁招人烦的年龄,从早到晚的嘻闹玩耍,从不觉得累。

那年夏天,小姨回到外婆家养病,见我俩整日里乱嚷乱闹,便对我俩说:“你俩只要攒够一千张糖纸,我就给你俩买电动小狗。”我俩一听,一蹦三丈高。“真的吗?一千张糖纸就能换电动狗!”“当然是真的!”小姨认真地说。

从那天起,我俩便开始忙碌了。大街上见到一张随风而起的玻璃糖纸,常常是举着手追上好半天也不肯罢休;守在小卖部门口,看着小孩将糖放入口中,丢下的糖纸被我俩一把捡起;用自己的小玩意儿换别人的糖纸……就这样一张、两张积攒起来。

那些糖纸成了我俩的珍宝,每捡几张就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清洗干净,用手捋平,对着太阳将褶皱一点点拨开,看着糖纸越攒越多,我俩激动不已!就可以有电动狗了!“电动狗”在那个年代绝对是孩子眼中的奢侈品。我俩常在一起想象电动狗的无穷乐趣,甚至都能想象的出邻居孩子羡慕的眼神。

剩几十张就可以湊够一千张了,我俩更加急切了,不放过我们走过的每寸街道,低着头、躬着腰,忘记了回家、忘记了玩耍,只想快点找到糖纸。

功夫不负有心人,整整攒了一千张糖纸,我们望着这些来之不易的糖纸有说不出的激动,快速将它整好,迫不及待地拿去给小姨看。小姨接过糖纸,笑的合不拢嘴,她说:“你俩傻瓜,真以为糖纸能换电动狗,我开玩笑的。”

我俩一下子怔住了,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胸中发闷、难受,想哭又哭不出……那种感觉我至今还忘得。我俩耸拉着脑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燕子突然打开盒子,将糖纸抛向空中,五彩六色的糖纸像蝴蝶一样在空中盘旋、下沉……

大人对待孩子,可以责骂孩子、批评孩子,但不可欺骗孩子,尤其是成年人对孩子的欺骗可能成为孩子一生心灵的印记!

有时善意的欺骗也是一种伤害。小时候生活在大杂院,住户都和爸妈一个单位。大家伙知根知底,常开玩笑。

记得有次放学回家,进不了门,便蹲在门口等大人,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眼看天就黑了,我的心里直发毛。

这时张奶奶走过来对我说:“去我家吧!兴许你爸妈有事耽误了。”我恹恹地去了她家。张爷爷一见我,就对张奶奶说:“那两口子,太大意了,连孩子都不管,今天得给他们些教训。”“怎么教训?”张奶奶压低了声音问。他们再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

夜已很深了,我眼巴巴地等着爸妈来接我,可他们还是没来。我连问了几次张爷爷,他总是笑着说,你今晚就睡我家,哪都不去。

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第二天,小院格外安静,我早晨着急去上学,刚一推开屋门,就见爸爸直挺挺地坐在我家屋门口,我冲出去,喊着:“爸爸!”爸爸先是一怔,接着伸出巴掌就打……至今想来,无辜的我为什么要被大人随意摆弄……

多年以后,一想起童年往事,我的心仍然会隐隐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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