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小叶姑娘
01
当许诺从朦胧中睁开眼的时候，世界一片雪白，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的气味。嘀嘀嘀的声音冲冠着耳朵，他扭头，看到一台心率监控仪，上面的曲线有节奏的跳动着。
想要起身，才发现手臂上扎着针管，抬头望去，针管里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缓流进他的身体。世界一片安谧。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身穿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手里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许诺，量一下体温。”说着，一支体温计塞给了许诺，起身准备走。
“哎，护士等一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许诺期待的看着小护士。
“你不知道？口服大剂量安眠药，连夜送过来抢救，要是再迟一点，你就不在这了。你爸去打饭，等一会他就回来了，量体温3分钟。”说完，拉开门匆匆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留下了一脸茫然的许诺。他拿起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他和毛菲菲的结婚照，迅速湿了眼眶。回忆犹如一头刚睡醒的猛兽，汹涌地向他袭来。
02
2015年，研究生毕业的许诺，认识了毛菲菲，那个离异，且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的单身妈妈。也许是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也许是前世有约今生再聚，在健身房的一次偶遇注定了二人一生的羁绊。
“菲菲啊，明天咱女儿生日，你准备怎么给她过呢？”看着手机屏幕上许诺发过来的信息，毛菲菲满眼带笑。
“豆豆什么时候成你女儿了，明天我准备带豆豆去游乐场玩，你要没事儿，也可以一起。”菲菲回复了许诺，心里却充满了期待。
“好，明天准时赴约！”后面加了一个笑脸。
此时的许诺正在精品店帮豆豆挑选礼物。从爱上毛菲菲开始，他一直提醒自己，豆豆从此以后，也成了自己的亲人。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们娘俩。
第二天，许诺准时出现在游乐场门口。当毛菲菲带着女儿出现的时候，许诺从车上拿下早已就准备好的洋娃娃，“生日快乐，豆豆！”此时的许诺带着阳光的笑脸，露出一对小虎牙，暖橙色的短发，散发出柠檬味儿的清香，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好看的光。
那天的天气格外好，初春的阳光温暖迷人，天蓝如画，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
毛菲菲感激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是他在自己离婚后，带给了自己和女儿无限的快乐，是他带着她们走出了离婚的阴霾。
那天，于菲菲自己和豆豆来说，都是最快乐的一天。
03
在许诺的陪伴下，时光犹如沙漏，一粒粒倾泻而下。看似不动，实则飞逝而去。
毛菲菲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会在这样的柔软幸福中渡过。
“菲菲姐，你的体检报告，我帮你带回来了。”依依将菲菲的体检报告放在她的桌子上。
“谢谢你，依依。”菲菲回给依依一个感谢的笑。
“菲菲姐，刚才体检中心的人还说，你的体检报告好像有点问题，让你再去大医院复查一下。”依依吞吞吐吐。
菲菲心里“咯噔”一声。她赶忙翻开体检报告。
“疑似乳腺肿块。”几个黑体字格外扎眼。她咨询了自己在医院的同学。
“乳腺肿块有可能是乳腺癌早期症状，通常不易引起重视，80%的乳腺癌患者以乳腺肿块首诊。大多数乳腺癌为无痛性肿块，仅少数伴有不同程度的隐痛或刺痛。你最好还是到医院来复查一下。”挂掉电话，毛菲菲的心冷到了极点，乳腺癌，多么遥远的两个字，她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知不觉，泪水湿了满脸。她的心里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紧张与恐惧占据了整个脑海，双手不知该如何安放，整个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无以支撑。
电话突然响起，拿着手机的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捡起手机，是许诺。该怎么跟他说呢？
“许诺，什么事？”毛菲菲没有一丝力气，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媳妇儿，中午怎么吃饭？”许诺丝毫没有感觉到菲菲的失常。
“你自己去吃吧，我不饿，不想吃。”话音刚落，她就急忙挂断电话，关机。她害怕跟许诺多说一个字都会忍不住哭出来。
和上级请了假，打车来到同学的医院。
三天后，复查结果，乳腺癌。
命运丝毫没有向毛菲菲有一丝的妥协，就这样一巴掌生生的打在她的脸上。当看到复查结果的时候，毛菲菲忽然就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尽管手脚依然钻心的冷，但是当生命真的要和自己说再见的时候，心里竟然是这样一种坦然与淡定。
04
消失了三天的毛菲菲给许诺打了电话，电话铃声刚起，对面就传来了许诺哽咽的声音。“菲菲，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许诺呜呜哭了起来。
“对不起，许诺，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家。你到我家楼下咖啡馆等我吧。”许诺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欢快。
挂掉电话，菲菲下楼，坐在出租车上，她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人流、车流、路旁郁郁盎然的大树、街边正常营业的小店。一切似乎都与现在蜷缩在出租车上的毛菲菲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来到咖啡馆，许诺早已点了自己喜欢的卡布奇诺在等着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朝着许诺走过去。
“许诺，我……”
“菲菲，你饿了没，想吃点什么吗？”许诺打断了毛菲菲的话，他实在怕，怕毛菲菲说出后面的话，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三天。
“许诺你听我说”。毛菲菲顿了顿，“我们分手吧，未来，我可能不能陪着你走了。”
“为什么？”许诺还是等到了这句早已预料的分手语。
毛菲菲十分淡定的从包里拿出那份复查报告。然后起身离开，她不敢面对许诺的眼神。
正当她抬手准备打车的时候，许诺从咖啡馆跑出来，猛的抱住了她，“菲菲，我们结婚吧！”
夏日的太阳火辣辣的烤在地上，许诺白皙的脸一会儿就被晒的通红。汗水如珠的滚下来。
毛菲菲一脸错愕的看着许诺，是在做梦吗？
“菲菲，你可以不用着急答应我，今天晚上，灵泉广场，你一定要来，我有话跟你说。”说完，抬手帮菲菲打车，菲菲坐车离去。许诺的眼里透出了一丝坚定。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面对，他要陪着她。
夏日的夜没有白天那么狂热，但是热浪依旧滚滚而来，闷热的要命，没有一丝风。灵泉广场每晚都有音乐喷泉，每晚都会聚集成百上千乘凉的人们聚集在这里。
毛菲菲到来的时候，广场已经人满为患。打许诺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搞什么鬼。”她心里默默的埋怨。
8点整，喷泉开放，一道道水柱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正当菲菲被美丽的喷泉吸引的时候，广场边的LED大屏幕瞬间被点亮，人们的目光一起聚集在了过去，毛菲菲望过去，那上面不是自己和许诺的照片吗？一张又一张，像放电影一样呼啸而过。
第一次相遇，第一次吃麻辣烫，第一次给女儿过生日，第一次去看海……太多的第一次，太多的回忆，菲菲的眼睛瞬间迷上了大雾。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的音乐声，人群散开了一条通道，许诺站在不远处，头发精心梳理，一身合理的西服，衬的本来就高挑的身材越发修长。许诺手抱一束红玫瑰，脸上挂着好看的笑，渐渐的朝着毛菲菲走来。
菲菲开始心跳加速，她接过了许诺的花。只见他单膝跪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缎盒子，“菲菲，从爱上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从未想过要离开，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我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面对一切，我爱你，我可以给你依靠，今天，我想让你嫁给我，你愿意吗？”许诺的眼角闪动着晶莹，两道浓眉泛起了涟漪，脸上挂着笑，弯弯的，像一轮明月。
毛菲菲早已泣不成声，她没有料到许诺为了自己会搞这么隆重的求婚仪式，可能以前她会憧憬和许诺共白头，可是现在，她犹豫了。
“答应他，答应他。”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起哄，菲菲看着许诺期待的眼神，莞尔一笑，轻轻点头。
没有什么比那句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更让她感动，没有人比她更期待嫁给许诺，命运就是这样，有人来，也有人去，终有一日，会是我们的终点。菲菲只希望，在自己终点到来的时候，此生无憾。那一天，她很开心。
05
“菲菲，我定了北京301医院的专家号，我们后天出发。”许诺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朝着菲菲说。
菲菲默默的点头，此刻的她只想做一只温顺的小猫，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只想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让许诺觉得自己存在的更有价值。
在北京的医院，菲菲看着这个跑前跑后给自己安排一切的男人，默默的笑了，没有什么比拥有一个知心爱人更值得庆幸的事。
但是，结果似乎总是差强人意。复查结果，菲菲的癌细胞已经开始蔓延，只能选择化疗。
二人没有一句抱怨的话，收拾了行李回到家。
“许诺，你听我说。”菲菲满眼含笑的看着许诺。此刻的菲菲，哪像一个癌症病人，他多希望他此刻是在做梦，梦醒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许诺，我不想化疗，太痛苦了，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去旅行，去那些我从未去过的地方，想在临走之前，去看看。”菲菲满眼期待的看着许诺。许诺知道，旅行一直都是菲菲的梦想。
他望着菲菲，眼里尽是温柔，“好，想去哪，我带你去。”
许诺用最快的速度办了辞职，然后开始做攻略，菲菲想去的地方，在地图上一个一个圈了出来。
此时，北国已经进入了寒冬时节。南国，却依然温暖如春。于是，许诺订好机票，一路南下，12月，他们走过了厦门，走过了珠海，走过了三亚，当春节到来的时候，他们停留在了香港。
玩了香港迪士尼，看了维多利亚港，逛过沙尖咀。每走过一个地方，许诺都会给菲菲拍很多的照片。
许诺知道，此去之后，便不会再有第二次。镜头里的菲菲是开心的，镜头后面的许诺是无助的。他只想那一天能够来的迟一些，再迟一些。
阳春三月，他们开始北上。路过杭州，经过上海，走过重庆，最后停留在云南。
云南，不止一次的出现在菲菲的梦里，当他们终于踏上这片热土的时候，菲菲热泪盈眶。
许诺一直都在担心菲菲的身体，是否能承受的了，还好，因为心情极佳，一路上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许诺，我明天想去爬玉龙雪山。”菲菲满眼放光的看着许诺。
“不行，虽然现在4月了，但是玉龙雪山那么冷，而且会有高原反应。其他都可以答应你，唯独玉龙雪山不行。”许诺貌似是生气了，一双浓眉拧成了麻花。
最后，耐不过菲菲的一再纠缠，许诺只得答应了菲菲。在问过当地人之后，准备了羽绒服，吸氧瓶等必备物品。
第二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当太阳升高之后，他们便前往玉龙雪山。包车上山，白雪皑皑，风景极美，菲菲虽然被冻得脸颊通红，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但是，不多一会儿，菲菲开始呼吸急促，脸色通红，许诺发现不对劲儿，赶忙抱起菲菲往山下跑。
一路上，他顾不得寒冷，一声声的叫着，“菲菲，你醒醒，你不能睡，菲菲，我们的旅行才走了一半，你千万不能有事，菲菲。”他一边喊，一边流泪，从开始的呜咽，到后来的声嘶力竭。他一边叫着菲菲，一边细数二人的过往，终于送到了县城的医院，医生实施抢救之后，告诉他，“上了呼吸机，情况暂时缓解，但是得马上送往大医院。”
06
片刻不敢耽搁，租了车之后，许诺陪着菲菲回到了她的主治医院，找到了主治医生。
但是医生告诉他，“菲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化疗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医生一边摇头，一边无可奈何的说。
“那医生，她还有多长时间。”此刻的许诺，犹如失去妈妈的孩子，无助，紧张，害怕。
“最多能撑一个月。恐怕，你原先定的婚礼时间，要提前了。”医生也很无奈，说完，转身出了病房。
“一个月，一个月。”许诺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不停的喃喃。一个月的时间，菲菲就要离开他了吗？许诺紧闭双眼，双手捂面，他想竭力制止抽泣，可是眼泪依然如汹涌的潮水顺着指缝溢出。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有人轻轻拍了拍许诺的肩膀，他抬起头，是菲菲的主治医，他说，“菲菲醒了，你去看看她吧。既然已经这样了，看开些，生死无常，只希望她最后能开开心心的走。”
许诺点了点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又抓起衣服抹了抹眼泪，眨眨眼，深呼吸，起身走向病房。
躺在床上的菲菲，已经没有了旅行时的好气色，此时，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许诺拿起水杯，轻轻舀了一勺子水喂到了菲菲的嘴里。菲菲舔了舔嘴唇，对他笑了。
“让你担心了。”菲菲有气无力。
“别瞎说，傻瓜。”许诺温柔的拂过菲菲的脸颊。“菲菲，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们原来定在28号，也就是你生日那天的婚礼，我想提前到16号，因为我想早点娶你当老婆。”许诺强忍着心里的苦楚，握了握菲菲的手。
“好啊，都听你的。”菲菲笑了。“许诺，我想睡会儿。”说着，菲菲闭上了眼睛。
“好，你睡吧。”许诺给菲菲掖了掖被角。轻轻起身，带门出去。
关上门的一刹那。泪水又一次汹涌而出。他蹲在病房门口，将头埋进抱着双腿的双臂中，肩膀一耸一耸，哭的像个孩子。
07
16号如期而至，这天一大早，菲菲便从终日的昏昏沉沉中清醒了过来，似乎她一直以来的昏睡，都是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菲菲的精神出奇般的好。
闺蜜们早早到了。手忙脚乱的帮菲菲梳头发，化妆，穿婚纱，做美甲，此刻的病房里，一片欢声笑语。
中午12点整，婚礼进行曲的音乐响起，许诺从病房外缓缓走了进来，手拿捧花，单膝跪在菲菲的病床前，“菲菲，遇见你，我很幸运，此生有你，无憾了，不管未来的你我会怎样，你都是我的妻。”
整个病房，除了菲菲是笑的，所有人都声然泪下，许诺缓缓起身，将那枚钻戒轻轻套在了菲菲的无名指。此刻，大家不约而同为他们鼓掌。有朋友，有医生，有护士，全都见证着这一对新人不凡的婚礼。
只见菲菲咬紧牙关，双举胳膊，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开心的说：“直至死亡，能够将我们分开。”
婚礼结束20个小时，心率监控仪上的曲线逐渐平缓，直至恢复成了一条直线。那一瞬间，仿佛听见了世界轰然倒塌的声音。
菲菲的脸上，笑靥如花。
菲菲走了，许诺回到家，拿出了那瓶早已备好的安眠药。
思念就像野草疯狂蔓延。
许诺来到菲菲的墓前，“如果有来生，我会爱你一万年。”
-END
【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挑战训练营 第1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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