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那么窄小,四壁黑糊糊的,丑的要命。木窗棂歪歪扭扭,只有我的手腕粗细,简陋得连树皮都没有剥掉,也丑的要命。窗玻璃碎了一块,用图钉按了一块塑料膜挡风。图钉锈出许多斑点,塑料膜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土,还粘着旧蛛丝,有几处地方还被谁戳破过,还是丑的要命。
北风猛烈地呼啸着,使劲鼓动塑料膜,把戳破了的地方吹得扑嗒扑嗒响,一会儿扑嗒到这边,一会儿扑嗒回去。风钻了进来,在房间里四处飞,在我耳边飞,在我眼睛里飞。风吹干了我的眼泪,眼睛又干又凉。隔壁朗诵课文的声音齐整,有力,而我多么想念爸爸呀!我要离开这处伤心之地,我要去爸爸那儿!这个念头悲壮地在我心里升起,也包含着欢喜,就好像一盏灯火,刹那间温暖了我,并一直陪伴了更加安静的我上完了小学二年级。
暑假里,我真的离开了大竹山小学。爸爸从部队转业了,他一回到县城,就立刻把我先接了过去。我成为了同学们嘴里的“街上妹子”,插班到县城桂花园小学。小学位于桂花园街道,一到农历八月份,这里就四处弥漫着桂花的香味,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地方。
学校距离我的新家有两三里路,路上有一个菜市场,有肉食站,有药店,有煤站,有小卖店,有垃圾堆,时常还有个吹糖人。报名那天爸爸领我去了一趟学校之后,我就每天自行往返,高高兴兴地开辟着新生活。我盯着屠夫师傅剁骨头,花一分钱买一只小凉薯边啃边走,去煤站看一只只藕煤从传送带上慢慢地滑过来。药店也是我爱去的地方,那里有整整一面墙的大柜子,柜子里有数不清的小抽屉。我着迷地看药剂员从小抽屉里取药,着迷地看她用一杆小秤称药。那杆秤和秤砣是黄铜做的,亮铮铮,玲珑可爱。药剂员的手有白菜帮子那么白嫩,无名指和小指头翘起来,也特别好看。我还着迷于玻璃柜子里那些形状、大小不一的药瓶,我很想要一只,用来装我收集的花纽扣和白石子。但是到了县城后我的胆子更小,还更不爱说话,竟然一直都没敢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