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期,我的生活可谓比较放飞自我,但也只是相对于大学以前的我,以及我大学的同班同学而言。
在此之前,一直在父母的庇护和管制之下,绝对是乖乖女的表现,甚至在最可能惊人担忧的青春期,都没有出现任何让他们过分担心的事,俨然像过了个假的青春期,也仿佛没有经历叛逆期。
读大学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家那么远,完全凭个人力量去面对一切新人新事,学着像个成人一样去应对。那段四年时光里,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做自己。
于是仗着还年轻,变得有些任性,做了一些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的,需要多一点勇气才能做的事。但骨子里,我知道自己其实依旧是那枚乖乖女。
大概因为参照对象有所不同,所有才显得出格。
在同班的人都在认真复习时,像我一样在期末考试前一天跑到另一个城市看周杰伦的演唱会,然后连轴乘车赶回来参加考试竟然是勇敢?周末不老老实实在寝室待着,却和班级三俩好友相约到酒店打牌到深夜,竟是疯狂?毕业时穿上婚纱礼服拎着裙摆踩着高跟鞋穿过两条街跑到操场上拍照,竟然是大胆?
那时我的一些行为,在当时班里很多人眼里,已经够有勇气够大胆了,像是特立独行的人。所以也自然而言与大多数人都保持着距离,因为我想自己做自己,仿佛我不需要他人一样。
做自己和爱自己,这口号喊了很多年。但依然有那么多人在挣扎,就是因为,有时候并不是我们不能做自己,而是,这大千世界,不是只有“爱自己”这么一件事最重要,重要到胜过其他一切风景。
而我自己深知,我在喊着“爱自己”的时候,其实内心又有多么在意外界的眼光。别人一个鄙夷的眼神,一声冷漠或轻视的语气,都能在我原本完整的自尊上撞出一道裂痕。但我终究不喜欢被伤害,想爱自己一点,所以本能般的想躲开这些冲击。躲避的技巧就是,我要更爱我自己,不要理会这些问题。
事实上,我只是打着“爱自己”的旗号,在逃避那个当下需要我及时应对的问题。
与外界的关系理不顺的时候,因为我要爱自己,所以我压根不去正面应对冲突,不会去琢磨反思,不会去体会对方的感受,更不会去挽留,而是转身背对问题,然后大步离去。这样的行为模式,让我错过不少珍贵的关系。
当初有个很好的姐妹,从大一刚入学,深处陌生的环境却能迅速辨别出对方是和自己气味相投的人,也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走得最近的朋友。
但因为对方先在我之前谈恋爱了,并且对我隐瞒关系,我的心情直接从失落变成吃醋再到愤怒,因为我竟然发现这样令人痛苦的“事实”:我们关系这么好,形影不离,她却偷偷地与另一个人建立了重要关系,我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尽管她在有了恋爱关系的起初就觉知到我的变化,依然很照顾着我的感受,我却从此始终拒绝这段友情走向更深。后来的两年里,基本不再搭理对方,毕业后,也没有一句再见。
在恋爱关系中,也常常会无意识地这么做。不习惯面对面直接面对冲突,而是冷暴力。明明自己已经气得发抖,却一个关键字句都说不出来。如果对方恰巧够敏感够包容,也许能稳稳地接住我这样的情绪胡闹。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习惯对方来迁就自己,甚至渐渐提高游戏的难度,要变成“我不说你也能懂”的默契。
多么幼稚,却又是多么高门槛的游戏啊。
现在想来,这段关系之所以最终变成今天的互不往来,我的冷漠和逃避行为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虽然再次谈及这些逝去的关系,与遗憾无关,我却终于看清大脑给自己绘制的迷宫。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只留意自己的感受,并且过分信任大脑的判断,“这个人没有按照我的来,背叛了我,不再值得信任”。
如果让我回到过去告诉曾经那个喜欢习惯性逃避的女孩,我一定告诉她“不要过分迷恋大脑给意识传递的定论,而是去感知这份真实关系,背后有着怎样的链接”。
既是链接,就不只是一个人单方面的努力所能达成的。它需要两个人共同的沟通和分享,找到问题直面问题,解剖问题,但这个过程,和“爱自己”一点也不矛盾。
爱自己没错,但过分爱自己是种逃避,是一种“处理不好外界的关系,那我就在自己的世界多待一会儿吧”的鸵鸟行为,久而久之,只能变成像刺猬一样难以靠近的人,越近伤害越深。
然而,人永远渴望亲密关系,学会选择亲密的人,是需要练习的能力。
什么是练习,就是从不会到会的过程。前期一定会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随着有意识练习的增加,在“关系”这堂课里,只会更熟练。也唯有这样,才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全凭运气,而是准备识别哪里是一片优质的土壤,洒下你们共同呵护的种苗,看它顺利健康地成长。
不要逃避,去面对,去选择。让那些假性亲密滚开,直到遇到真正安心的关系。
我一直在学习,因为不想再变回像刺猬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