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线地铁终于进站了,这是一趟终点站在郊区的路线。铁门刚一开,简就一头扎了进去。四周一瞄,还好,人不多还有位置。简选了一个最边上的地方坐下,身体无力的重重的瘫在座椅上。巴适,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会了。打开手机,二十二点半,最后一趟地铁赶上了到家还有四十多分钟。她把头靠在边上的栏杆上。合上深重的眼皮,准备眯上一会。
车厢里人不多,却有些吵闹。有个大嗓门女人正在扯着嗓子打电话,一阵国骂,一直笑闹。还有人在外放短视频什么的。声音不是很大,也还是吵闹。简掏出耳机带上,随便点开了一首歌。简的世界瞬间清净了不少。
简二十六七,身材不瘦不胖,却有一些小赘肉。所有她总是穿一些略显宽大的长T恤,一条黑色打底裤。头发柔软却总是不顺滑,毛毛躁躁的。她也懒得打理,随意挽了一个发髻。这个可以多坚持两三天不用洗头。
简也不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也有几门亲戚在这个城市安家立业的。但她却习惯了独来独往。她有一个善良得近乎懦弱的母亲,逝世于疾病。她有一场短暂的婚姻。逝世于一场车祸。那场车祸她活过来了,却把所有的能量消耗殆尽。
她觉得自己枯萎得像一根僵硬的枝桠,无趣无味又无用。于是她百无聊赖的上班下班,下班上班。所有的美好都与她隔离开来。
身边好像坐下了一些人,感觉有点拥挤。简望边上移了移自己的身子,让自己离坐下来的人尽量保持不接触的距离,这样也让她的坐姿感觉有点不舒服。简无奈的抬了抬眼皮,漠然的扫了一眼周围,确实又多了一些人,她又把身体正了正,就耸拉着脑袋继续打盹。耳机里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着那首歌,—《人间不值得》
神仙掐指算 此去少圆满
得来失 聚了散 千万莫求全
……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她居然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香很沉。就像小时候蜷在母亲的怀里一样,很是踏踏实实的睡眠。
地铁好像停了,有人窸窸窣窣的下车。简猛的惊醒,惊异的看看站名,还好,没有睡过站。
等简缓过神来,却发现了一件特别尴尬的事。她刚刚是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睡着的。那个人稍微侧着身体,感觉她曾经差点滑到那个人怀抱里去。
简慌忙收了收自己漠然的神情,不好意思的朝那个人讪笑。那个人好像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脑袋离开了,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会意的对她笑笑。好像说,没事的。
简突然就呆了呆,那个淡淡的微笑,没有任何责备,也没有任何的故作矜持,更没有一丝让人觉得冒犯尴尬。好像他认识她很久很久,理所应当的坐在她身边,理所应当的让她靠一靠。老朋友似的熟悉和懂得。
一路无语,也没有任何尴尬。简依然听着耳机里的歌
兜兜转转八十一难 我们走着看
人生在世不称意呀 失眠或失恋
只劝你来把个盏 侃呀么侃大山
喝完大酒撑条船 说今生不靠岸
去天涯海角浪个遍 失意当尝鲜
这一路手握剑 身侧有千帆
时不时~回头看看 百味是人间
时不时~也睡个懒觉 醒来多加餐
又一个站点到了,身边那个人站了起来。很高大的身躯,穿着一件笔挺的灰色大衣。他走了两步,又犹豫了一下。回了一步低下头看了看窝在座位上的简。好好照顾自己呀,他说。然后转身他下了地铁。
简还在懵懵的状态,感觉好像是父亲似的关怀,老朋友的嘱咐。这些都是很久很久没有了的感觉。她简单的世界除了同事们公式化的正常交流。她已经忘记了人与人之间的其他相处模式。而且是一个陌生人的关爱。简清楚的记得,她还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很奇妙很温暖的感觉。
最后一站,简也被地铁抛在了黑夜空旷的街道上。站在玻璃墙前面,她看到自己寒风中枯萎佝偻的身子。不自然的挺了一挺腰,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她还对着玻璃墙面里的自己挤出了一丝笑容。简,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呀。
风还是那样刺骨,夜还是那样寂寥。简心里突然就暖暖的,很久很久没有了的温暖。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具冰凉的躯壳。可是突然就有了一丝丝温度。这一切是来自于陌生人简单的一句话。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从此简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其实每个人都不过是一粒浮尘。世界那么大,人与人的相遇不知道要几世几轮回的修为。那种一次次的偶遇,只会出现在偶像剧情里。真正的人生只是人群中彼此惊艳的一眼,从此消失在人海,永远没有机会相见。
简还是照常上班下班,下班上班。穿着宽松的长T恤,挽着蓬乱的发髻。带着耳机听那首《人间不值得》
……
神仙掐指算 此去少圆满
得来失 聚了散 千万莫求全
借泥炉烧碗饭 在檐上种炊烟
管小寒大寒与心寒 都来暖一暖
……
然后简的嘴角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