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ime and punishment

/罪与罚/

文 江封时

—罪与罚本就同为一体。

伊尔莉雅穿过长廊,四周一片寂静,轻微的脚步声在回响。她听见了动听的轻音乐,是那首《Crime and punishment》。

  她还记得这是他最喜欢听的曲子。

  动听的旋律,千回百转,迂回的音符在跳动。她垂下眼眸,走上了漫长的楼梯,一步又一步,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西洛康城的景象在脑海中回旋,是她忘不了的瑰丽。高耸的阁楼,楼顶仿佛挂着绚丽的云彩。晚霞是温柔的,微风不疾不徐,是她喜欢的。

  而他也是她所喜欢的。

  西洛康的高楼格外多,迂回的长廊,漫长的楼梯,宁静的环境,还有她喜欢的轻音乐。

  正是午夜,落地玻璃窗外不见半点星光,云层密集,待黎明破晓之时的鱼肚白将它揭开。万籁俱寂,而她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已暗潮涌动。

  是他啊。

  又可以见到他了。

  她脚步雀跃,却极力压下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激动。安静的午夜被脚步声击碎,一下又一下,像是永不结束的回音。

  伊尔莉雅的眸底映照出他的身影。还是那么挺拔,站得笔直,正背对着他,突显着神秘感。她可以从他黑色的斗篷认出他的身份,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可以在人群中一下子就看到他。

  她想到他那银灰色的眼眸,迷茫又朦胧,他的内心一片荒芜,在她眼中是最纯真的少年,她是何等地迷恋着他啊——抑或是说,迷恋着他的眼眸。

  灯光昏暗,温柔的暗黄色笼罩着他,他的背影被镀上一层闪烁的金边。她往前轻轻地踏一步——

  “吱嘎”声在寂静的午夜里格外刺耳,一时间雾气涌动,伊尔莉雅看不清眼前的少年,她继续往前,想要剥开迷雾看清他,而他蓦然回首,红光穿刺过薄雾,真真实实地倒映在伊尔莉雅的眼中。

  “你是——”

  迷雾退散,他的眼眸呈现出妖冶的血红色,眸光照入伊尔莉雅的眼底,她猛地颤抖了一下,看清楚了他的脸。

  比她认识的少年更显成熟。也更加高大,看起来和那名少年有所区别。

  但是相貌是一模一样的。

  伊尔莉雅喜欢雷塞斯的银灰色眼眸。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虽是与他有着同样的相貌,那双红色的眼睛却让她惧怕。

  男人的嘴角上扬起一抹弧度,让伊尔莉雅想到了孤寂的月。伊尔莉雅紧抿着唇,直视着男人,那双眼睛让她不寒而栗。

  男人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他在向前,离伊尔莉雅越来越近,而伊尔莉雅也越发紧张,悄悄咽了口唾沫,对上他的眼,还带着几分警惕。

  “雷塞斯。”她叫出他的名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而他笑意渐浓,脚步缓慢。他的微笑让伊尔莉雅恐慌。

  他的血红色眼眸令人害怕。

  “我可不是雷塞斯啊……”他终于开口,“你可以叫我科特尔,或是称我为,罚。”

  未等伊尔莉雅反应过来,他接着说道:“雷塞斯可是我的熟人啊……那种朝夕相对的。”他的笑容竟有了几分调皮的意味,“我喜欢叫他,罪。”

  罪与罚。

  伊尔莉雅只觉一阵眩晕,男人的话语让她迷茫。科特尔是谁?雷塞斯在哪?他们之间的关系是?

  他们这相似的容貌……伊尔莉雅可不记得雷塞斯有什么亲兄弟,可科特尔,又是真实的存在着。

  “你是谁?来自何方?为什么在这里?雷塞斯呢?我要见他!”伊尔莉雅直视着科特尔的眼,大声质问道。而科特尔的脸上却写满了嘲讽。他坐上柔软光洁的沙发椅,眯起了眼:“他不会来了。”

  “为什么?”伊尔莉雅瞪着眼,开始对他的拖延不耐烦了。“他究竟在哪儿?为什么不会来?你和他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

  “小姐,你的问题太多了。”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还真让我不知如何回答呢。”

  伊尔莉雅正欲反击,却听见钢铁的声音。只是转瞬即逝,却被她捕捉。铁链拉扯摩擦,让她不寒而栗。

  科特尔褪去笑意,打了一个响指。铁链在空气中划过影子,伊尔莉雅的全身被铁链缠绕,整个人被禁锢,动弹不得。

  “这……”她目瞪口呆,“你到底是谁!”

  “让我来告诉你吧……”科特尔的表情充满了悬念,让她一步步追寻着答案而去。

  “谜底即将揭晓……”

  他语气上扬,伊尔莉雅屏息细听,却听不见科特尔的嗓音,无休止的噪音灌进耳朵里。她想将身子前倾,却被铁链封锁了动作,站在原地像个一动不动的木头人。

  伊尔莉雅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她开始恐惧。她应雷塞斯的约定,午夜来到市中心的阁楼,却不见他的身影,只有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科特尔……

  她能肯定,雷塞斯和科特尔是不同的两个人,却又无法解释他们相似的容貌。

  谜团重重之间,她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正向她逼近。

  午夜是宁静的,繁华的西洛康城里,灯火失去生息,阁楼里是迷雾重叠,难以看清真相。

  起雾了。西洛康的午夜可不容易起雾。

  科特尔斟了一杯酒,香醇的红酒在水晶杯里晃动。他饮下一口,抬眸看着伊尔莉雅。

  “该说你是聪慧呢,还是愚笨呢……”他拿着杯子,红酒晃动着,似这真相,总是捉摸不透,又似迷雾,看不清真实的样子。

  伊尔莉雅紧盯着他的眼睛,哪怕她感到惊惧,缺仍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他的血红色眼眸……可真是特别呢。

  雷塞斯的银灰色眼眸也是特别的。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伊尔莉雅的思绪如同陷入泥潭,无法拔出,却也理不清。让她左右为难。科特尔在这时候做出了动作:头往后靠了靠,表情变得更加惬意,笑容依旧是淡淡的,带着几分戏谑——“我不就是雷塞斯吗?”

  “你说什么?”伊尔莉雅只觉这回答是那么荒谬。雷塞斯是雷塞斯,科特尔是科特尔,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凝视着他。

  “别着急,”他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你听说过人格分裂吗?”科特尔说,语气冰冷得没有任何起伏。伊尔莉雅的瞳孔猛地收缩,被禁锢住的动作早已麻木,脑海中掠过曾经的一幕幕。

  “伊尔莉雅。”雷塞斯曾对她说,“你听说过人格分裂吗?”

  伊尔莉雅只是抬起头,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嘴角的笑意轻轻浅浅:“怎么会没听过呢?”

  “不过这种人也不多见吧。”

  伊尔莉雅的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她却从来没有想过雷塞斯问出这句话的用意,也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她迷恋着的银灰色眼眸,都是她不了解的模样。

  “你是雷塞斯的……”伊尔莉雅神思恍惚,雷塞斯的模样和科特尔的面容刹那间重叠,而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生硬地挤出了下半句话,“第二人格。”

  “真聪明。”科特尔慵懒地眯起眼,“不过……再聪明也没有用了哦。”

  伊尔莉雅反应敏锐,恐惧袭上心头,慌乱盘绕在脑海。她看向科特尔的目光染上了几分惧怕,还有求饶、卑微。

  伊尔莉雅虽是第一次见科特尔,却在沉默中看懂了这个男人——他俊美,像一幅精致的油画。他残酷,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

  她清楚地知道求饶对他没有用,她敛下眸光,突然发话了——

  沉重的铁链朝她而去,刮过呼呼的风,速度极快,仿佛撕裂了空间。她张开口的同时,铁链也停止了前进,在她眼前停滞。她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没那么惊慌。

  “科特尔,罚。”伊尔莉雅让自己的语速尽量快点儿,把一个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生怕他听不见。

  “你是决定将我处死?你和雷塞斯,说白了不也是同一个人吗——就算是不同的人格,而科特尔这个人格不过是暂时霸占了这个躯体,雷塞斯总有一天会苏醒,他不会让我去死!”

  伊尔莉雅本想让自己的语调上扬,让她看上去理直气壮。可一对上他的眼眸,她就开始发昏,无尽的眩晕向她袭来,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一下子没了底气。

  他一定能有足够的理由将她处死的。

  果不其然,他听完她的话,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品了一口酒,语气轻轻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伊尔莉雅那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被风刮过的声音打断了。

  那铁链把禁锢,痛苦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铁链甚至绕上了她的脖颈,使她全身乏力,还不如一个牵线木偶,——她甚至都没法动一动。

  科特尔微微仰起头,红酒被一饮而尽,他抬起眼眸,神情高傲,“就算是恋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科特尔,不是雷塞斯。”

  “不过……如果你和雷塞斯真的是恋人关系,我应该不会让你那么快就死去的。”

  铁链不停地放出,伊尔莉雅一动不动,无法反抗。她像是成为了一个滑稽的木乃伊,被铁链缠绕的木乃伊。

  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墙上的时钟有些年头了,秒针在转动,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科特尔的身子往前凑了点儿:“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

  伊尔莉雅的全身都被铁链缠绕,她的头却不曾被伤害,科特尔没有捂住她的耳朵,像是就等着为她讲述这个故事似的。她气息微薄,发不出声音。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加夸张:“关于罪与罚。”

  “罪与罚是互通的。

  “有罪就有罚,有罚自然就有罪。这就像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又比好朋友更加密不可分,你觉得是什么呢?对啦,当然就是两个人格!”

  科特尔讲述的语调上扬,这个故事被伊尔莉雅记在脑海里。

  因为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就要死了。

  这或许是自己听到的最后的话了。

  此刻的她真想听听雷塞斯的声音,而不是科特尔的故事。

  “我和雷塞斯就是这样的关系。我们从出生那一刻就在一起。雷塞斯就是你认识的,而科特尔,就是这副躯体的另一个主人。”科特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科特尔不会再醒来了。”

  伊尔莉雅听到的声音很模糊,她得心里只剩下绝望。

  “因为我杀了他啊。”

  “两个人格是会发生冲突的……为了能够霸占这副躯体……”

  “我把雷塞斯的人格毁灭了。”

  伊尔莉雅的心狠狠震颤了一下,她似乎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是枪拔出的声音。

  “伊尔莉雅。”依旧是科特尔的声音,“你是雷塞斯的唯一一个朋友哦。”

  “所以……不要把这个秘密揭露哦。”

  伊尔莉雅甚至能想象到科特尔的笑容,是危险的,但她早就陷进了圈套当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一声枪响。

  午夜已经终结了。

  黎明将至。

  她终是没有等到黎明破晓之时。

  终是见不到拥有着银灰色眼眸的少年了。

  罪与罚本就同为一体?

  可她没有看到罪,留给她的只有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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