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的眼泪

“你给我再说一遍!”一个年轻的老师一脚踏上了讲台指着同学喝道。

“好!给我五分钟,讲完这一课,剩下的时间自己安排……”这个面色白嫩又痞里痞气的老师简直是个传奇,班级里没有谁不喜欢这个像流氓的老师。

可是有一天,这位姓肖的老师要专心回到毕业班好好当班主任不能给我们班级上课了,班级里炸开了锅,开学的这一天,一个陌生的老师走进了教室。

同学一脸抵触地目送着这个新的老师走进教室,“莫非她不是走错教室了?”“神呐!政治老师真的要换了吗?”“不会吧?我们的肖老师——” ……同学们议论开了,大家陷入了近乎恐惧地抱怨中。

“大家好!我叫✘✘✘,是你们班新来的政治老师……”

不懂事的同学们开始了我们对新来老师的抵制运动,新来的老师与以前的肖老师的教学风格有着云泥之别,会听课的同学越来越少,在她的课上同学们玩手机的玩手机,看课外书的看课外书,自学的自学,总之,会真正的听老师讲课的人屈指可数。

这位新来的中年女教师,个子不高,微胖的身材,顶着一头黑亮的短发,脾气很好,总是以最传统的方式给大家讲课,我们谁也不知道她有着怎样的故事。面对着这样一位老师,同学们总是会沉浸在上一个老师的回忆中,开启各种比较与吐槽模式。

同学们盼望着的换老师成了一个泡影,事实上,新来的政治老师一直教我们到毕业。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她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也没有风起云涌的过去,更没有风雷激云水怒的教学方法,总之,她是一个普通得丢进人群就得找半天才能找到的老师,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我错了,我一点都不认识新来的老师。

生活总是喜欢把传奇色彩埋没在细枝末节中,稍微不去注意,错过的可能就是一整个未曾料到的成长与震撼。

同龄人并没有选择在老师的授课中慢慢接受并去理解她,我也没有完全地接受,直到有一天我开始注意到新来的老师是一个怎样坚强的女人时,才发现,我们即使不喜欢听她的课,至少应该尊重她,她值得尊重。

我一直坐在讲台的两侧,离老师的距离绝对在一米之内,每日的上课她总是不管同学听不听,都始终尽最大的努力与同学保持互动,尽力的保持微笑,渴望能把书本里有用的知识塞进同学们的大脑,尽管看起来效果不显著。她是怎样做到的我不知道,至少如果换成我们台下的任何一个人站上讲台看到这样的场面是绝对不会有坚持下去的念头的,毕竟,她讲课就像在眼演角戏,或许在大学这样的课堂习以为常,但是那是高中,那是需要全神贯注听课的年代。

当我开始观察她地时候,已经是高三了。

一如既往地走进教室,打开课本,细致地讲着,她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这是高二学习的知识,讲台下的同学恐怕大部分都知道,但是这是下午最后的一节课,疲惫不堪的同学都低着头,亦或看课本,亦或打瞌睡,教室安静得可怕。

她又重复了好几次她的问题,显而易见,她的提问仅仅是为了与大家互动并且唤醒昏昏欲睡的同学们而已,但是教室依旧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她似是尴尬站在讲台上,我就坐在讲台边,与她只有一臂之距,再次听到她说话时,那声音明显在颤抖。

我听见了那颤抖的说话声,那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抬起头望向老师,只见她已经回过头在黑板上写着问题的答案,那人人皆知的简单的答案。

就是在那个黄昏的时刻,太阳光以十分微渺的角度照射进窗子爬进教室,穿过老师眼前的晶莹剔透,走进我的记忆里。她一直在眨眼睛,背对着同学,渐渐地让眼睛前的迷雾散去。此刻,讲台下的同学们依旧在一片安静中继续保持着沉默,抬起头的同学很少,老师张口想说什么的时候,下课铃就已经响起了。

后来才发现,老师这样疏散眼泪技巧在我们班的讲台上应用得很多。

再后来,又发现老师去食堂的时候永远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只是偶尔能碰见她于别的老师走在一起。

再后来,上课时老师的儿子拿着她的手机从办公室跑过来,“妈妈——你的手机响了……”在同学们好奇地追问下,我才知道她是个单亲妈妈,现在她很快乐地和儿子住在一起。

毕业很久了,我以为我会在大学的校园里慢慢的淡忘一些为数不多值得记住的高中人物,但是,恰好是一个近乎陌生的老师忘不了。

她应该得到我们的尊重的,尽管我发现这样的尊重来的似乎有点晚。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像一块坚硬的磐石,不卑不亢,调侃着孤独,踩踏着生活的艰辛,一个人带着儿子自食其力地养活自己,天知道要考应聘走进我那刚刚成立没有多久的“贵族”高中学校是有多难!但是她做到了。

她就在讲台边背对着大家,教会了我尽管一路坎坷,多眨眨眼一样可以笑着走出任何一个教室。

这一课我学会了很多,而这一课学到的知识,可能终身受用,是的,多眨眨眼,一样可以笑着面对一切!

后记:谨以此纪念我那逝去的高中岁月,以及那些难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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