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速度可以改变时间,运动的越快时间过得越慢,当以光速运动时,时间就会静止……
如果我们足够快,晨起的露珠、慵懒的朝阳、落日的余晖、黄昏的晚霞、悠长的月光,都可以让它们慢慢流淌……
如果我们足够快,青春的萌动、初恋的温馨、向心上人表白时的忐忑、第一次牵手时的心跳,都可以再细细品味……
可是,我们实在不够快,人生这条路上还没走太远,岁月就把昨天留得越来越多,明天留得越来越少,曾经的美好记忆,也逐渐开始模糊……
经历的岁月越久,就越想留住曾经。曾尝试把往事用文字记录,却支离破碎,总难以落笔;也尝试找人倾诉,却语无伦次,又无从说起。只有任那往事忽明忽暗飘荡于思绪中……
直到把那依稀的往事,用来下酒,事情才发生突变。
酒后往日温温尔雅,悠然若水中之鱼的心绪,经酒气抚摸,瞬间转化为扶摇而上的大鹏鸟,穿越九宵,搭乘于垂天之云的羽翼上,来一次思想时空的逍遥游,那些消逝殆尽的往事,竟不再如烟,清晰浮现眼前,过去现在一刹那拥有,原来人生便只如初见……
喝酒有此妙处,但远不止于此。
若与酒结缘,可以把酒问青天,可以举杯邀明月,可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可以小酌酒巡销永夜!
酒至酣处或意气风发或垂头丧气,或疏狂或静谧,或悲或喜,一切妙不可言……
对酒的启蒙始于“三碗不过岗”。幼年时读武松狂饮十八碗打死老虎,心中便留下深深烙印,以至于成年后第一次酒醉,嘴里居然大喊:送我上景阳岗……
有了第一次醉酒的初体验,总是仰慕神一样存在的他们,有酒作伴:
喝酒如李白,斗酒诗百篇,是酒润了才气;喝酒如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是酒纵了豪气;喝酒如李清照,三杯两盏淡酒,是酒消了寂寞;喝酒如曹操,对酒当歌,是酒烘托了霸气;喝酒如柳永,今宵酒醒何处,是酒成全了婉约;喝酒如张旭,酒后踉跄醉步,挥毫落纸如云烟,是酒成就了狂草……
最崇拜却是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嗜酒如命,常坐着鹿车,带着酒,让家丁扛着锹跟随,“若我在哪里醉死便把我埋在哪里”。赤身裸体在家中纵酒,有人讥笑,刘伶反笑:“我以天地为房屋,房屋为裤子,诸位何故跑进我的裤裆!”早已入化境,洞穿世事、看透虚空、人酒合一!
于是常幻想哪次自己喝醉,也可激扬文字,粪土万户侯!然而同样是酒,不同的人醉,差距之大令人汗颜!自己的每次酒醉,不是胡言乱语,便是烂醉如泥,抱憾半生的是醉后一直与赤身裸体失之交臂……
如果喝酒没醉过,不能算是会喝酒,醉的次数多了,自然会慢慢静下来想想与酒这个挚友相交相知的过往……
青年时喝酒,不识愁滋味,喜欢三五好友成群,推杯换盏,鼓噪轻狂,认为“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一杯杯酒下肚,连天接地无穷日,几曾着眼看侯王,闹岀的笑话终生铭记:
一次几人痛饮,酒兴过后已沉醉不知归路,呕吐、呕吐,勉强上床休息,忽然大叫:我的牙!我的牙!原来那颗假门牙已不知去向!于是朋友们踉踉跄跄沿路返回寻找假牙踪迹,未曾放过卫生间、下水道!都失望而归!迷迷糊糊间觉得同样喝醉的他们已经笑醒!第二天嘴里漏着风喷着酒气飘然上班,晚上回家躺在床上觉得有东西硌腰,伸手一摸,假牙!恐怕是它早听不下去主人满嘴的狂妄无知,自己放了自己的假,偷得浮生一日闲!
有时想起来偷笑,咱可是醉掉过大牙的人!那时只有青涩,没有阅历……
中年后喝酒,岁月有了沉淀,一两个人交心慢酌,迷茫于在理想与现实南辕北辙的两条路上顾此失彼,惋惜地看着光阴就这么在身边流逝,却不能奈它何,揣摩着生活的苟且,小酒度朝夕,艰难学习如何在成长中“洞察世事,人情练达”……
那时喝酒总容易断片,喝着喝着就失了忆,也许是醉了就会忘记生活不如意的那一面!开始多了些世故,添了些感悟……
不惑的年纪后,多品味了一些岁月的风霜,多趟过了一些生活的坎坷,看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才领悟对于生命而言,再大的风浪终会归于寂静,正所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独自一人,佳酿一壶,自斟自饮自开怀,曾经的过往,荣也罢,辱也罢,都已风轻云淡。此时心底,无许多般事,懒共贤争,只闲来耽酒,不被浮名拘缚,如此只如此……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如今偶尔也会喝醉,心却已安不再荡漾,酒中全是人生滋味!
禅宗有个公案,二祖慧可问道于达摩祖师:所有佛传的真理,我能得到吗?
达摩:佛传的真理,不是向别人求得到的东西!
慧可:我的心不安,请师父帮我安心!
达摩:把你的心拿来,我帮你安!
慧可:可是我却找不到我的心!
达摩:既然找不到,我已帮你安心!
听到达摩祖师的回答,慧可大悟,传了禅宗衣钵……
混沌一生,便与欲望厮杀一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幸有美酒这一知己相伴。
醒复醉,醉还醒,醒时历遍人间,醉时谙知物外,在最销魂处着迷过,在最缠绵处流连过,在最美丽处依恋过,于醒醉之间修炼宠辱不惊,于醉醒之间觅得心安……
人生如酒,酒如人生,喝过、醉过、心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