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恩义武馆
1
雪峰山横跨湘西南,连绵八百里,因跨幅宽广,山高林密,植被丰富,从而孕育并壮大出三湘大地湘、资、沅、澧四大河流之半:资江与沅江。
攀溪坐落在雪峰山今洞口县江口镇月溪乡的深山密林中,隐藏在八百里雪峰山脉腹部的肚脐眼里。20世纪初的中华大地,一直是各路政坛大腕或政治小丑轮番登台的时代,因远离政治中心,攀溪这个小地方倒是个难得清静的乱世桃源。
攀溪四面环山,一条只能淹没脚背的小溪从村落中蜿蜒流过,甩下悬崖峭壁,融入一里多外的沙洞江——资江源头之一。
攀溪只有五六十户人家,200多口人。除了几户或避乱或避仇的外姓人,都是谢姓人家,也都是谢建造或亲或疏的家族,而追溯到上百年前,则是一家人了。若追溯到更远的几百年、上千年前,整个洞口塘一直到渣坪,谢姓人口成千上万的,就都是一个老祖宗谢孟龙的后人。
太阳还没从山顶上升起来,谢建造已提着一个篮筐,趟着满山露水,从一个叫狮形坑的山坳中回来了——他是给他的父亲谢德高送晨祭饭去了。
他的父亲谢德高已于三年前去世。也就是谢建造回到雪峰山、遣散建造镖局的当年。由于谢德高时刻担心上头会来追查这批巨银的下落,担心牵累到整个家族,致使本已风烛残年的身体忧虑成疾……临终前,谢德高一再叮嘱儿子:“横财不可乱花,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安阳的那批巨银千万别动,家里剩下的这笔金银也不可挥霍、张扬,以免招来灾祸……”谢建造一一牢记在心。
但纵然如此,谢建造家的房屋在攀溪正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以那两栋祖屋为中心,左边建起了一栋纯木结构的两层新厢房,共12间,上层厢房被谢建造的老二、老三、老四随意住着;右边的青砖老厢房,由原来的一幢变成了两幢,每幢都是上下两层各16间;这32间房子大多时间空着,只有在家里出现红白大事时才住得满满的。其中十来间由家里的仆佣家丁、护院镖师们住了。顺便提一句,建造镖局解散时,有两位青年镖师不愿离开他,于是就成为看家护卫了。
老祖屋后院的那片库房、练武厅和马厩牛圈等建筑变化不大,只是更显规范了。
变化最大的是正前院大门处,一座别具一格的砖木混合结构的高层建筑拔地而起,下层是高台戏楼,上层是高档客房。
宽敞的天井里,也悄悄长出了假山,形成了水池。
而这些房屋的四周,原来长满青苔的石头围墙已消失了,高高的青砖围墙已慢慢耸立起来……
大门口正上方的横梁石板上,赫然刻了三个红漆古隶大字:孝义庐。
这些建筑物,外人一眼就可以看得见,但谢建造家里渐渐多起来的田契山约,外人却难以知晓了。
而谢建造的堂兄弟如唐礼、唐华、唐友、唐陶等,自从镖局解散后,有的去了山外的“小南京”高沙开商铺了;留在攀溪的堂兄弟,屋宇门户、田契地约等,也如谢建造家一样,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谢建造刚回到大门口,曾祖母易美姣小脚伶仃地迎了出来,接过谢建造手中的篮子,又是一阵心疼的埋怨:“你看你,又满身湿透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这种事只应当由他们去做,你何必每天自己去呢?”
谢建造抖了抖身上的露珠,脸色温和地回答道:“我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事怎么能让孩子们代替呢?古人为父母守孝,必须结草为庐,在父母坟前守孝三年才行,我这样做算是很不孝了。”
这时,一个四岁多的小男孩闻声从内院跟了出来,谢建造欣喜地一把抱起,却故作严肃地说:“宏琦,又跑出来做什么,没跟先生在书房里好好念书?”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回答:“爹,我已经跟先生念了好多书了,先生表扬我念得好,背得快,就单独放我一个人出来玩玩。”
和谢宏琦一起在孝义庐内念私塾的,还有族里其他几个孩子,但都比谢宏琦大一些。
2
谢建造为父亲守孝三年期满的祭祀仪式刚过的第二天,就有两三个媒婆登门来说亲了——为他的大儿子谢宏藩。
谢宏藩现已年满二十一岁了,如今的他,身材已变得越加魁梧雄健、虎背熊腰,比谢建造还高出两层手掌来。
在那个年代,谢宏藩早该婚配了,之所以还没成亲,一来与谢建造为父守孝、不宜大办喜事有关,最主要的是谢建造对婚配年龄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谢建造一直对当时流行的那种娃娃亲、童养媳很不以为然:那种年代,一般人家的子女十三四岁就婚嫁了,有些人家更过分——女孩十来岁就嫁出去了。谢建造本人二十多岁才成家,因此,他对自己的子女也有着同样的要求:男子成婚必须超过二十岁,女孩出嫁必须达到十六岁。他经常对儿孙们说:如果自己还是个孩子,今后怎么培育自己的子女呢?
另外,谢建造还认为:男子过早婚配对身体的成长、心智的发育极为不利;同时,男子汉当以事业为重,若过早成家,担心孩儿们因迷恋床梯之欢而误了事业前程。
谢建造对媒婆们道:“宏藩年纪不小了,要不是为他爷爷守孝三年,不宜大办喜事的话,早该成婚了。这事你们看着办,只要稍微门当户对、家教好点就行,我们也没有太多讲究。当然,我们越满意,你们的谢礼自然越厚,我们家是重情义、知好歹的。”
媒婆们一阵忙碌,通过一番交庚贴、合八字,没多久就相中一门亲事,是江口大家族肖宪林之女,名常云。婚事很快定下来了。
尽管谢建造想将大儿子的婚事,尽量办得简单些、低调些,但到最后,还是显得有些隆重了。
没办法,尽管建造镖局解散了,但是,一来,谢建造的名头不会因镖局的解散而消亡——想得到他庇护的人多不胜数;二来,那些受过谢建造厚金解散费的镖师们都是江湖中人,他们就重个“义”字,遇上造老爷长子大婚,自己借机前来报恩不说,还尽可能地拉来亲朋好友前来给造老爷装面子;三来,这是造老爷长子的大婚,这长子将来是要继承造老爷衣钵的;还有,谢宏藩少小历练江湖,他本人的胆识能耐、为人处世的声名在这方圆百十里也传得很响亮,想结识、攀附的人也不在少数。
于是乎,谢宏藩成婚那天,攀溪那个小小的村落是炮火喧天,骡马成群,车轿成片,贺客接踵连肩,流水席吃了三四天。惹得周边山林的土匪山贼眼红心跳,但就是不敢下手。
3
谢宏藩大婚后的第五天,谢唐次再次从禾梨洞来到攀溪孝义庐,来找造爷父子。其实,禾梨洞与攀溪只相隔五六里山路。
自从雪峰建造镖局解散后,谢唐次回到了老家禾梨洞。最初那年把时间里,因无所事事,谢唐次整天练练刀剑拳棍,喝喝小酒,也偶尔为人家出面了难,日子过得既轻闲又无聊,还没有荫生做“把师”的念头。
雪峰山一带,将传授武术为业的高级武师称为“把师”。把师又分为两种:游把师和坐把师。游把师没有固定地点,四处游走江湖,教人武艺,有点走江湖卖艺的味道,遇上想学武的人家就留下来教一阵子。坐把师就是在固定的武馆传授武艺。
有一天,禾梨洞来了一个外乡的游把师,就在禾梨洞岩墙院子卖艺献技。他的拳脚功夫施展得虎虎生风,兵器也耍得让人眼花缭乱,非常好看,引得观看者一阵阵叫好。这个游把师做了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即说:“想跟我学武的,一年两年都行,弟子一个两个都教,拜师学艺费用二十块、三十块全凭主家义气。”当场就有人表示愿意拜他为师。
谢唐次也在旁观的人群中,他觉得这个游把师尽管花架子耍得很好看,但在行家看来却没有什么真功夫,这样岂不误人子弟?
谢唐次是个直性子,他立即站出来,表示要和对方切磋一下武艺,结果谢唐次两拳两腿就把对方给打败了。看热闹的人再次连连叫好。当即又有人表示要拜谢唐次为师学武。
就这样,谢唐次产生了在家门口开馆授徒的想法。于是,他从那一千多两安家银子中抽出一部分钱来,又是买地建场,又是打造刀枪,置办器械,办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武馆,专门开馆授徒。从此,谢唐次就叫成了“次把师”。
然而,尽管次把师武功很好,可是他脾气暴躁,教授无方,加之周边武馆的竞争,武馆办了两年多,一直招不到几个徒弟,开支入不敷出。
次把师这次来攀溪,就是想和谢建造父子商量,看能不能联手——利用谢建造父子的名头,让武馆壮大兴旺起来。
次把师正要跨进孝义庐大门时,看到谢宏藩正在天井内举石锁、练臂力。一对巨大的石锁在谢宏藩的挥舞下抡得像两截枯木,虎虎生风。
“果然好臂力!”次把师一声高叫,故意引起对方的注意。
谢宏藩抬头一看,连忙放下石锁,迎了出来:“次叔啊,欢迎欢迎,请进来坐!”
“新郎,新郎,一新三年半,怎么没在房里好好陪新娘?练得这么勤奋做什么!造爷在家么?”
“我爹出门了,可能又上去我爷爷的坟头了。”
“哦,我突然想起来了:听人说,一年多前,你从月溪买了一副百多斤重的石磨,回来时一手拎一页,十多里山路就一口气拎回了家,有这事么?”次把师无话找话。
谢宏藩憨憨地笑了笑:“哦,那天根胡子和我们几个一起回家,一路上他给我们讲杨家将,竟然忘记了自己手中有副石磨,就这样拎回来了。害得我那些天拿筷子手都有些握不住。找我爹有事吗?请进来喝茶吧。”
这时,已进入孝义庐老屋的堂屋,家佣端上茶来。次把师说:“前些天你大婚,人太多,不方便细说,今天我特意来找造爷和你商量商量……”
当次把师把来意说清楚后,谢宏藩道:“我没意见,反正目前在家也没什么事,只是不知道我爹的意思怎么样。”
等了一会,还不见谢建造回来,次把师站起身来:“我要走了,武馆那边不能离开太长时间。造爷回来后请转告我的意思:就是想借重你们父子俩的名头,有时间你就过来转转,想教点什么就教点什么,不教也没关系,反正今后武馆的收入我们对半分成。”
晚上,谢宏藩把次把师今天来的意图转告给父亲。谢建造想了想,对谢宏藩道:“这是件好事,让家乡的更多后生有身武艺的话,用来强身健体也好,用来防身御敌也罢,总是好的。我的想法是,要么就不合作,一旦合作了,不管是为我们的声名负责,还是对徒弟们负责,都必须认真对待,不能随随便便地乱教!这主要看你的想法了。至于什么利益分成,我们根本不要去考虑。宏藩,你自己拿主意吧。”
谢宏藩一时打不定主意:既然不为钱财,还得卖力去做,有这个必要吗?
从谢建造的房里告退出来后,谢宏藩立即去找二弟谢宏昌拿主意。
谢宏昌这年正好二十岁,单瘦而矮小,尚未成亲。按家里人的说法“宏昌是只长脑子,不长个子”,而按现代的遗传学解释:他的身高随了身材娇小的母亲。身高随了其母的还有老三谢宏琇、老四谢宏芬。
谢宏昌尽管只上过几年私塾,但他对所习之业,不论书籍还是民间典故,总能透悟深省,因此总能举一反三、深谋元虑。尽管这时谢宏昌的能耐还不被外人所知,但已深得父母兄弟的赏识。
谢宏昌的房间在左厢房二楼的外端头,此时,身材瘦小的他正凑在洋油灯下看一册手抄本《增广贤文》,看到兴奋处,还不时长声吟诵起来。因此,大哥走进他房间时,谢宏昌并未发觉。
当谢宏藩向二弟细细细说完情况、并征求他的意见时,谢宏昌一本正经地严肃着清瘦的面孔,倾身向前,紧紧盯着大哥的眼睛,用天生的略带沙哑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哥,你必须得去,而且要按爹的吩咐尽力做好。为什么呢?既然次把师个性暴躁,授徒无方,那你对徒弟们就更应该耐心平和,全心教授,这样,徒弟们的心都会向着你。要知道,不论是太平年代还是乱世——尤其是乱世,人心向背的力量比金钱要大得多!
“我们知道,金钱会越用越少,而好名声、好名望却会越用越多,越积累越厚重!并且,钱多会招嫉、招恨、招仇,而好名望招来的却是世人的敬佩与仰慕、亲近与善意!古人道:‘金多于身,压身招祸;名望于身,取之不尽’。尤其是,如果当徒弟们知道你全心授徒却没有受过次把师一文钱,他们会更加敬仰你!一旦到了用人之际,他们会义无反顾、舍生忘死地相随相援。为了我们整个家族在雪峰山脉的生存、发展,乃至长盛不衰,我们兄弟应当做出十分的努力与贡献!所以,大哥,你必须义不容辞地承担下来。”
谢宏藩觉得二弟言之有理,欣然表态:“好,我明天就去禾梨洞答应次把师。”
第二天,太阳高照,风清云淡,谢宏藩吃过早饭后,意气风发地来到禾梨洞次把师的武馆。次把师的武馆还没有取名挂牌。
由于太阳太大,白亮亮的阳光打在石板上,让人睁不开眼。进入武馆内,只见宽敞的练武坪中央,只有寥寥十来人在“哼哈哼哈”地操练着。练武坪四周墙角下长满了青葱的杂草。一大片练武桩竖立在空坪右侧,寂寥地陪视着那几个后生有气无力地练着武。用稻草拌黄泥夯起的围墙上,也长出了浓密的野草,有些墙头上还长出翠绿的小杂树。
次把师呢?谢宏藩眯起眼睛再一扫视,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正靠在后院阴棚下一张黑漆靠背椅上,齐肩长发的大脑袋枕着椅背睡着了,手中那支牛筋皮鞭也掉到了地上。
“次叔!”谢宏藩走过去向次把师打了声招呼。按辈份,次把师是叔辈,但感情上,他们俩又如同兄弟。
次把师醒了,既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唉啊,稀客,到里面去坐。”又回过头来招呼,“好好练,不许偷懒躲闲!”
谢宏藩轻轻对次把师道:“让他们歇歇吧,大太阳的,这样练也难长进。”
“好吧,你们都去歇息一下!”次把师向徒弟们挥挥手,然后拉住谢宏藩的手,走向内厅。
“稀客啊,宏藩,我这武馆都开了两年多了,也不见你来走走。”
徒弟们筛上茶水后,谢宏藩直接了断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家里人都同意我过来。我爹还说了,要我全身心地投入进来,要办就把武馆办好,报酬的事就不要提了,每天管几餐饭就行。”
“有这种好事?你不是开玩笑吧?”次把师眼睛圆圆地瞪着谢宏藩。谢宏藩也用真诚的眼神回敬着次把师,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们家是看不来这点开武馆挣的小钱,只想留名百世啊——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但我还是把话说在前头,只要武馆真正办好了,我老次也不是不知得好歹的人!”
次把师觉得这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好事全让自己占了:既借用了造爷父子的名头,还不要钱,而且对方还会全身心地前来授徒传艺。
于是,接下来,两人就将如何合手招生纳徒、如何分工传艺等细节仔细商量起来。
4
几天后,次把师和谢宏藩各骑一匹快马,在四周乡镇跑了两天,于是乎,周边的月溪、渣坪、江口、塘湾、大湾、洞口等地的要道上、闹市区都贴上了手写的大红告示:“恩义武馆招徒纳员”……最后的落款是:“恩义武馆馆主:谢建造;教练:谢唐次 谢宏藩”。从此,禾梨洞次把师筹办的武馆有了自己的名号:“恩义武馆”。
果然,没多久,禾梨洞恩义武馆的徒员一下子增加到60多人。武馆一下子兴隆热闹起来。该铲除的杂草都铲除了,零乱的摆设也整理规规矩矩,恩义武馆焕发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谢宏藩早把自己的被褥搬进了武馆内。两位教练也进行了明确的分工:次把师负责教授刀、剑、棍、叉等,谢宏藩主要传授箭、鞭、镖及马上技能等。
谢宏藩着实全身心投入到恩义武馆中来了,他不但白天亲自陪徒弟们一起练习各类器械,晚上也陪他们一起睡大通铺,从不在次把师为他安排的单间里睡觉,吃饭也和徒弟们一起吃大锅饭。实在盛情难却时,才陪次把师喝几杯小酒。
尽管攀溪离禾梨洞才五六里路,谢宏藩自己又有快马,但他还是好几天才回攀溪一次。
没两个月,恩义武馆的徒众已增加到百把人。后面来的这些学徒大多是从附近其他武馆跳槽过来的。而且还不断有人从其他武馆跑过来。
谢建造知道这种情况后,觉得这样无节制地接纳跳槽徒员,会引起其他武馆的嫉恨与不满,影响武馆之间的和睦共处,于是及时制止了。同时,谢建造又提出了节制方案:除非是被其他武馆辞退的,或是学徒期满的,或有对方武馆出示的同意该徒半途跳槽书面证明,否则一律不予接纳!
谢建造给出的理由是:学武先修德,随时背弃原馆师父的人是不可取的!实在有慕名想过来习练技艺的,该徒原来的习艺武馆不能退,恩义武馆再增设一个“速习班”,让他们定期前来参加速习班的训练。谢建造主动提出,由他亲自为速习班的弟子授技传艺。而对速习班的徒员只象征性地收取一些费用。
速习班才成立两个多月,徒员从几人又增加到50来人。
最开始,次把师对造爷这种控制徒员前来习武的做法有些不满,但由于必须仰仗造爷父子的名头,没办法,他也只好接受了。后来,看到速习班的徒员又增加到这么多人,就完全没意见了。
但是,接下来,谢建造又对次把师原来收徒收费标准进行了调整:将徒弟们原来每年30块光洋的学徒费降为每年20块光洋。
这让次把师很想不通:你们父子俩可以看轻钱,但这样会直接影响到我的利益啊!他试探性地向谢建造抗议了两次:大意是,别的武馆都是按30块一年收取费用的,我们并没有抬高学费,而徒弟们的生活标准您老又不愿意降低,这样一来,除去各项开销,每个徒弟每年的收入剩下不了什么了。
谢建造把降费理由也摆得很充足:我们既然叫恩义武馆,就应该秉承恩义;同时,我们开馆授徒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青年子弟有强身健体、防身御敌的本领,保一方平安。如果纯粹为了赚钱,我们父子何必来操这份心呢?
因为还得仰仗谢建造父子的名头,还得依靠谢宏藩的全力以赴,次把师尽管对造爷的降费做法有意见,也只好把不满压在心头。
而谢建造这一系列做法一传出去,不但没有遭到同行武馆的嫉恨,反而对恩义武馆敬重有加。于是乎,恩义武馆不但在方圆百里的乡亲间口碑极佳,也在同行武馆中树立了极好的形象。
但是,周边的同行武馆却面临着实实在在的生存压力:学员们都愿意去恩义武馆,自己武馆将面临徒员锐减的局面;同时,恩义武馆的降费行为更是使他们的生存面临危机。
于是,在恩义武馆正式开馆一年多后,江口的“肖家子弟武馆”、洞口的“回龙武馆”等,竟然主动找上门,提出要和恩义武馆合作,说白了,也就是想成为恩义武馆的分馆。
这却是谢建造没有料到的,也让他很为难:当初,他只是想帮次把师的忙,同时也为家门口的后生子弟提供强身健体、习艺防身的机会,如今,如果让恩义武馆大规模地在外头开设分馆,由于分馆都四散一方,它们的管理、授徒传艺等都得操心,一旦管理不当,即坏了自己的名头;而如此劳心伤神地操作,对自己既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还有可能坏了自己的名头,这又何必呢?因此,谢建造很是犹豫。
此时的次把师却有些好大喜功,自然极力鼓动谢建造大力扩展分馆,但谢建造一直没表态。同时,谢建造的二儿子宏昌也是极力支持父兄创办分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扩大家族声望,以应不时之需。
通过一番深思,为平衡各种关系,再结合老二谢宏昌的意思,谢建造这样答了谋求合作的同行武馆:合作的事就不用了,我恩义武馆只能成为你们的联谊武馆,我谢建造本人如果有时间,会主动去各联谊武馆走走,顺便给弟子们传授一些技艺;如果担心我恩义武馆的降费行为会影响到贵馆的生存,我馆立即恢复原价就是。
谢建造说到做到,果然将恩义武馆徒员的收费恢复到每年30块大洋。但是,他和次把师沟通好后,将多收的10块光洋单独提出来,恩义武馆每年举办一到两次比武大会,用这些钱来奖励表现优秀的弟子;若还有剩余的,就发给那些家庭困难或家里突遇意外事故的弟子们。
同时,谢建造果然每年都去联谊武馆走访几次,身体力行地给联谊武馆的弟子们传授各种武术技艺,同时也将习武之人必须具备的武德操守传扬出去。
其间,也不知是哪个武馆发起的,总之,雪峰山脉的武馆同行在洪江举办了一次大型比武大会。当时,大大小小有30多家武馆参加了。由于恩义武馆弟子众多,谢宏藩实在抽不开身来,因此只有次把师一人前去参加了比武大会。
比武大会分了多个项目,如短兵器格斗、长兵器格斗、射箭、暗器、马术等等。次把师在这次比武大会中表现神勇,最后获得了短兵器格斗冠军和长兵器格斗亚军。使得次把师和恩义武馆的名气,在同行武馆中又一次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