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勤俭，从不舍得买什么好衣服穿。
我们不孝，当母亲说：买什么衣服！我整天土里泥里的，穿不着！衣服穿着不露皮就是，花那多余的钱干啥！
我们就寡廉鲜耻地理所当然地把各自穿过的衣服，买来又觉不好看的衣服统统往母亲家里贩。
母亲还是穿着她的那几件已经很旧的衣。我们给的那些，她全包起来，摞成堆。说是等她老得不能动了，当尿布用，省得洗，湿一件扔一件，也不麻烦儿女。
听得心酸酸地，此后，再也不敢把旧衣服给母亲了。
侄女说：小姑姑，别看奶奶是表面显得不咋地的农村老太太，可眼眶子高着呢！一般的东西她根本看不上眼。
母亲骨子里带一种傲气。不怕官，不惧场，不谄媚。
母亲性格里有变本加厉的护犊情怀，自己甘愿顿顿吃咸菜就馒头喝白水，干活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也舍不得让自己不懂事的儿，不省心的女受一点点罪。
我们华庭酒宴绫罗绸缎胡吹海聊巴结拍马，对外人亲切。母亲青菜萝卜旧服陈衣不言不语拾荒自给，不问我们要一分钱，一丝缕。还要殷勤地给我们她自己种的遭我们一脸嫌弃的菜。
母亲泥衣土裤骑着小三轮过去，三轮车厢里装着铁锤和铁钳还有小钢锯，她不服老地和那些壮汉们抢食吃，去砸建筑垃圾里的铁条和刚筋。
路上谁家老太太穿了酒红貂裘溜狗玩，母亲回头看了一眼，低了头，又起劲地蹬起小三轮，呜呜地跑。
母亲的回头使我倍觉心酸和自责。
巴巴地跑遍海宁皮草城，买了那样的酒红貂裘来。
母亲一面孩子一样地欢喜地手足无措，一面又责怪我乱花钱，嚷嚷着：肯定得花不少钱，退了吧，我整天泥里土里的，穿不着。
骗她说是熟人的店，花不了多少钱。
母亲试着衣，忽然就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