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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悬绳断獠牙,血汗浸石脉
工程继续,但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一次爆破后,哑炮出现了。
它像一个沉默的、充满恶意的獠牙,深嵌在刚刚炸开的岩缝深处,引线诡异地悬在那里,随时可能吞噬靠近的生命。
经验丰富的排险汉子们接连尝试靠近,都被那无形的死亡气息逼退,脸色惨白地摇着头退下来。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黄振华。
他盯着那根代表死亡的引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沉默片刻,他解下了腰间那根油亮斑驳的粗麻绳——这根绳子,丈量过悬崖的每一寸凶险,浸透过无数个日夜的血汗,如今,它将系住一个村子的未来,也系住他自己的生死。
他将绳子一端在自己腰间牢牢地、死死地缠绕数圈,打了个死结。另一端,交到了铁匠张大山的手中。
“大山哥,”黄振华的声音异常平静,“攥住了。我黄振华,死不了。草王坝的水,还没喝上呢!”
他像一只扑向深渊的雄鹰,毫不犹豫地悬身而下。
身体在嶙峋的岩壁上碰撞、摩擦,留下道道血痕。悬在虚空,脚下是令人眩晕的万丈深渊。
冰冷的剪刀触碰到那根脆弱的引线时,他的手异常稳定。
在这千钧一发的寂静中,眼前却猝不及防地闪过女儿小禾辫梢上跳跃的那根褪色的红头绳,那么鲜艳,那么温暖……
他猛地闭上眼,屏住呼吸,手腕沉稳而决绝地用力——
“咔嚓!”
引线应声而断,无声地坠落向无底的黑暗深渊。
第一缕金色的晨曦,恰在此时刺破厚重的云层,照亮了他悬在绝壁上的身影。
汗珠混合着额角的血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滚落,重重地砸在脚下亘古的岩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如同一个无声的契约,印刻在石脉之中。
四、清流涤故土,石魂映千秋
打响开工第一锤,时光走过三十六年。
13000多个日子里,叮当的凿击声从未断绝,如同草王坝顽强的心跳。
黄振华从一个壮如铁塔的汉子,变成了一个脊背微驼、须发皆白的老者。
黝黑的脸上,沟壑深如刀刻,每一道都诉说着风霜、艰辛和无尽的坚持。那双布满厚茧和永久性裂口的手,早已变形,却依然紧握着象征责任的工具。
无数熟悉的面孔来了又去,有的埋骨青山,化作了守护渠水的石魂;有的在等待中添了新坟,坟头指向那条尚未通水的石槽。
那根油亮的麻绳,无数次系上悬崖,无数次承受着生命的重量,如今已磨损得近乎透明,如同一条坚韧的神经,却始终是草王坝丈量希望、连接生死的唯一准绳。
通水那日,阳光前所未有地慷慨,将整个山谷镀上一层耀眼的金箔。
当第一股清冽、甘甜的山泉,带着碎冰撞击般的脆响,沿着新劈开的、光滑的石槽奔腾而下时,渠边黑压压的人群,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奔腾的、闪耀着生命光泽的奇迹。
下一秒,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骤然喷发!
“水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引爆了所有情绪。
“我们有水啦——!”山呼海啸般的哭喊、狂笑、尖叫瞬间淹没了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