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已久愈,赴某地候补矣。”
结局写在前头,所以悲凉和嘲讽字字泣血,所以注定是无法更改的悲剧。
你是否仍在黑暗的泥沼中挣扎,亦或是早已被吞噬进黑色的漩涡,在狞笑中日益同化。
你是世人眼中的疯子,充其量也顶多算个文人头衔下“情绪别致的疯子”。
黑暗里你做着无边无际的噩梦,梦里他们青面獠牙,梦里他们张着血盆大口,他们带着玩味的笑朝你逼近,你惊恐,你愤怒,你做着慌乱的反抗,无意中直指他们背后的隐痛,说出一堆古怪的真话。他们人人紧张,人人想要控制你,于是“狂人”成了“疯子”。
你呼喊着,在语无伦次的“日记二则”中作着最后的反抗,却在他们吃人的面孔中显得愈发可笑,于是,在那个惊恐万状又无处藏身的时刻,他们向你伸出了“同伴的手”。
你伫立许久,然后呆呆的、呆呆的,伸出了手。
大梦方醒,你看着床头亲切的大哥,擦擦额头的冷汗,欣然起行,做官去了。
狂人病愈了,抛弃了那场似真似幻梦境中所谓的原则和抵抗,跪倒在黑暗里,重新成为奴隶,受到同伴的夹道欢迎,也成为下一个疯子眼中吃人的魔鬼。
“救救孩子”的呼声,在冷色调的对比下,更显悲哀。
也许他只是以为自己困了,就在黑暗中越睡越久,久到忘了光明的样子。
课本叫他先行的斗士,可他却没有虽败犹荣的悲壮,只剩沦为奴仆的悲凉。
课本说封建礼教扭曲灵魂,狂人势单力薄。
可是古往今来,敢于说真话的又有几人?博学如郭沫若,也依然为钢铁坦克的极权唱着赞歌。
由此,鲁迅先生倒实在是透彻之人,他站在迷雾背后,目光如炬。
最不幸的不是没有见过光明,而且见过光明却又退回黑暗,心安理得被黑暗吞没,甘愿成为黑暗的帮凶。偶尔想起曾经的反抗,都当做梦呓一场,告诉自己,黑暗才是最温暖,最值得去的地方。
这让我想起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长期被黑暗绑架又为它辩护,于是掐灭了光亮。
长期受强权胁迫又习以为常,于是顺势苟且。
面对不公噤若寒蝉又莫名安心,于是嘲讽勇者。
这是一个社会的痼疾。
狂人享受着黑暗,没有人记得他是曾经的斗士,没有人念及他是失败的英雄,毕竟现在他只是奴隶。
我们怎么能带着病态的心理沉默一生,现实的压力和局限可能让前路布满荆棘,历史的规律也不可能被某个人立即参透。但“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或许坚持未必成功,或许在一段徘徊甚至倒退的历史大局中,每个选择都将面临形式上的失败和终结。
但这世上仍有不屈的灵魂,他们义无反顾,自由而姿肆,有着冲破冷寂的力量。
祝所有想要继续吃人肉的人,吃得开心。
愿所有狂人,心存希望,不急不躁。
“然已久愈,赴某地候补矣”。
结局写在前头,所以时常忘了狂人早已病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