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华年(十二)

放完假回学校,侯老师在办公室进行了一次班干部会议,大致评价了一下大家的成绩,成一锦这次数学考好了,语数外分数就比较高,虽然总体成绩排在第十一,但是理综加语数外排在第七,光看语数外成绩比身为学习委员的王宇嘉高出了三十多分,被侯老师称赞了,其实这也是成一锦始料未及的。说完成绩,侯老师又点评了下大家的表现,然后宣布了一个决定。学生会那边需要推荐一个人去任职,侯老师决定推荐原班长戴屹宗同学,而班长一职就由原来的副班长成一锦来担当。

成一锦一听到有些错愕,但随后很快接受了这个新职务。她当时还只知道,被“班长!班长!”地叫着很痛快,没有想到这个责任会大到自己难以承担。

在学期过半的时候,侯老师父亲身体不好要做手术,所以侯老师请了一段时间的假,走之前交代了成一锦作为班长,好好照顾这个班,及时汇报情况。学校是有任命生物老师作为417班临时班主任的,但生物老师是一个性格很温和的老师,从来也没有在班上生过气,同学们也都不怕他,加上正是临近文理分科时期,很多同学是要分出去的,所以班上情绪格外高昂,自习时间整个班总是乱糟糟的。

这个时期成一锦的爸爸正在医院做干细胞移植,每天住无菌病房,妈妈时不时会拍了照片发给成一锦,照片中的爸爸瘦了好多,没有血色,头发脱光了,隔着玻璃望着外面。干细胞移植期间,特别难受,很难吃得下东西,身体内部也疼,化疗灼烧的皮肤也疼,那种痛苦难以形容,生不如死,所以很多人,没有坚持下去,还没有化疗完就去世了。成一锦想起在家里偶然撞到妈妈一边打电话一边偷偷哭。妈妈看见成一锦,放下电话说:“同病房的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去世了,那么年轻都没有挺过来,也不知道你爸爸能不能挺过来。”成一锦不知道说什么,觉得难受,又好像有什么堵在心口一样,闷得喘不过气。

望着乱糟糟的班,想着家里乱糟糟的事,成一锦感觉很无助,侯老师的父亲跟成一锦的爸爸住同一家医院,可想而知,病情也是不容乐观,所以侯老师每次打电话问成一锦班里怎么样的时候,成一锦总是报喜不报忧,一来,怕让侯老师为父亲的病焦心的侯老师更烦恼,二来,知道侯老师即使知道了不好的情况也确实无力改变,报忧又有什么用呢。成一锦只好拼命地崩住,崩住。

终于有一天,班上晚自习实在太吵了,无数次警告无果之后,成一锦忍不住吼了后面一个尤其吵的男生,男生也是要面子的,直接就更大声地回了回来,成一锦想着自己作为班长要是一个人都管不住,怎么管一个班,男生想着自己就这么被一个女生吼住还怎么混,于是两个人僵持着,越吵越凶,男生把无所谓难听的话骂出来,无所谓的态度摆出来。气得成一锦直发抖,素质告诉自己,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回回去,终于没有崩住,狠狠地盯着男生,眼泪却流了下来。男生继续翻着白眼说:“哎哟,说不过就知道哭啦,你以为你哭我就会怕你了?不要搞笑好吗,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就这点本事。”

成一锦没有再回复,转头趴在桌上小声哭,好在班上吵闹依旧,没有人发现。

哭了一阵,终于打了下课铃了,成一锦冲出了教室,边走边哭,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难过,无助都用哭发泄出来一样。

“怎么了?怎么了?”快走出校门的时候,一只手扯住了成一锦。成一锦回头一看,是林克恒。成一锦没有说话,继续边走边哭。

“怎么回事啊,你别哭咯。”林克恒跟上来。

“吵架了。”

“跟谁阿,吵得哭成这样。”

“班上太吵了,有一个同学我管不住,和他吵了。”成一锦一边啜泣一边说着。

“哎哟,你不要理他咯,他那种人,你还为他哭,你傻不傻。”林克恒笑着安慰。

“我才不是为他哭,我就是生气!而且侯老师交代我管好这个班,我也没做好,我根本做不好。”成一锦说着又要哭了。

“你别哭啊,有时候你不要太认真了,现在很多人快分去文科班了,就算侯老师在也不一定管得住的,大家心都野了,其实我好像自习的时候也说了挺多话的,因为我也是要去文科班的。”林克恒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笑着说。

“好啊!就是你们这些人,天天吵!这个班你们不呆我还要呆呢!”成一锦把火发到林克恒身上。

“好咯,以后我不吵了,我就认真看书,不理他们。”林克恒的语气有些搞笑。

“那不仅你不要吵了,你也叫你边上的人不要吵了。”成一锦看着搞笑的林克恒,不哭了。

“好好好!我管住他们。诶,你为什么留下读理科啊?你文科好像挺好的啊。”

“我家里希望我读理科,加上霖东一中的文科不如理科好,我也挺喜欢侯老师的,再换一个班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得了,就留下来咯。”

“我是肯定读文科班的,理科太难了。”

到了分叉路口,林克恒说:“今天你心情不好,我送你回去吧。”

“好。”成一锦觉得,今天的路尤其黑,能有一个人陪着自己,比一个人走会好得多。成一锦和林克恒一边聊着天一边走着,好像之前的隔阂都消失了,成一锦看着林克恒,觉得他不像之前那么可恶了,甚至还有些可爱,有些值得信赖。

到了成一锦家门口的时候,林克恒说:“那我走了哦,你呀,不要想太多,不要太认真了,好好睡一觉,管他们呢。”

成一锦看着林克恒转过身去的背影,那一刻,他好像又满身光芒了一样,就像被夕阳包围的那天的他一样美好。成一锦的心慢慢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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