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醉中八仙之一,在中唐张旭的草书相当于李白的诗歌,他们又与吴道子,裴旻四位并称为当时四绝。所以可想而知张旭的草书几乎是出神入化的,那么相比前人,张旭的草书到底在哪些地方的突出成就让人如此推崇呢?
很庆幸四绝当中,唯独裴旻的剑舞我们是无从感受了,其余都或有迹可循的,张旭留下了不少书帖,面对其各书帖,确实不得不佩服其线条通神的魅力与空间张力。在《自言贴》中,张旭自言悟书过程,一是从公主与担夫争道,然后听鼓吹而悟笔法,写草书往往须笔画交错,回环的技巧,同时又要行止,缓急,轻重自在其中,这与音乐节凑刚好契合。二是见公孙大娘舞剑而得神,所谓神,即通过线条构成给人产生的姿态联想。张旭的《古诗四帖》便隐藏着这些神,下面来看其中彰显的笔墨功力与意象美学。
张旭选取四首古诗的分别是南北朝的庾信的的《道士步虚词》两首,和谢灵运的《王子晋赞》,《少年四五赞》,一个是写仙游,一个是山水诗。诗歌内容读来都是超凡出尘的,也自然给书者张旭的笔墨一种神飞九天的意念。书法的诗词内容往往在一定程度影响书家的精神状态,这是由于中国诗歌意象特性所自然带来的,不可忽略。
书帖通篇就像一个舞者的瞬间影像的连贯叠加,每一个汉字似乎即是一个动态的造型,观者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联想对应一个女子的舞姿,张旭自说通过公孙大娘的舞剑而得悟书法,并非夸张,私下以为若真有一个懂舞蹈的女子或可从书帖中反悟一套舞出来。
第一首诗作为开篇,字体大小对比,行列紧凑,就像一个舞者由初登台的舞蹈缓缓欲放,然后变得渐渐开放,直到最后绽放全过程的录影。仔细看其中每一个汉字皆有线条粗细的巧妙对比,这里充分融合了篆,隶书笔法,同时也给各自线条的特色赋予了象征性意义。篆书圆润如铁线,代表躯体的曲线和力量;而隶书的浑厚波宕的线条,代表躯体以外的衣带饰物;另外点画,除去与线条的对比均衡空间,还有着点睛作用,指代身体局部的意义,正是这种线条的丰富性给全篇以美丽的想象。同时在“北烛五云车,青鸟向金华”共两处运用了左右回转线条的重复给人舞姿重复的艺术启示。
而第二首诗紧接前句末尾的状态,将字体放大,行距增加,这又是一个舞蹈的篇章,帖中即使面对同一个字在不同的位置出现,其结构方式虽然相同,然而呈现的舞蹈意象却又有不同,比如第二首诗中先后两次出现的“上”字,一个是静态的摇曳,一个却是动态的腾挪,从中体现书家贯通舞蹈与书法间架的领悟。
而第三首同样多次运用了重复的艺术手法,并在最后一首诗中运用压轴放纵的方式收束全篇。
至于《肚痛贴》作为一个书札,线条或重若坠石,或轻若游丝,体现了其高超的笔法技艺。
张旭的草书善于融合诸书体线条,使之合为一体,另外还善于能将物态形象与汉字线条美学结合,这是他人不能及的造诣。宋黄庭坚说“近时士大夫罕得古法,但弄笔左右缠绕遂号为草书耳!不知与蝌蚪、篆、隶同法同意,数百年来唯张长史、永州狂僧及余三人悟此法耳。这里面说的是书体各线条有共通性,一般人无法将其联系起来,只有张旭,怀素和他自己懂得此道理。现在一般人只知道其字诡异非常,擅醉后作草字,称为“颠张”其实他只是明白将汉字的象形特性还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