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伦双手握着十字大剑,将剑尖朝下杵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大剑的剑刃上已崩坏了好几处缺口,身上的盔甲也遍布裂纹,但盖伦顾不上这些。因为他要时刻警惕着四周,在黑暗中,血红色的眸光若隐若现。
作为白色盾章剑士团的一员,盖伦与他的袍泽们已浴血奋战了一天一夜。恶魔,无穷无尽的恶魔,将他们团团围住。
两天前,至高神的忠实奴仆、代表至高神行走于世间的代言人、神圣教会的会长——戚兹大人,在祈祷时得到至高神降下的神谕,泽高山深处的山坳里藏着大批恶魔,戚兹需要将聚集的恶魔一网打尽。得到明示的戚兹亲自出马,带领教会最精锐的百色盾章剑士团和金紫荆骑士团,以及由主教和各级牧师组成的神圣信仰牧师团,一起向泽高山进发。
正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教会的勇士们将躲藏在深山阴暗处的大小恶魔团团围住。
戚兹大人急不可耐地发出进攻命令。骑士团的众骑士都下了战马,挂上长枪,拿出更利于山地近战的钉锤。剑士们则双手握着大剑,与骑士们一起,向恶魔躲藏的山坳逼近。
一声刺耳的嘶吼,哨兵发现了临近的危机。
紧接着,山坳里沸腾起来。地行兽甩着长长的尾巴,一路冲锋。小恶魔嘴里喷着烟火,纷纷跳上高高的树枝,居高临下寻找攻击角度。飞翼魔扇着一对肉翅,露出獠牙在半空盘旋。
骑士团长尤达与剑士团长沙茂对望一眼,各自将手中的佩剑向前一指,勇士们改变阵型,开始冲锋。
他们身后响起牧师们的吟唱,接着大片的光环笼罩他们全身。祝福、迅捷、硬肤……各种辅助增益加持到身上,勇士们怀着无比坚定的信心与恶魔战在一起。
长剑挥动,破开粗糙的皮肉,洒出恶魔的蓝色血液。钉锤抡起,砸出一个个深坑,留下遍地骨断筋折的尸体。而恶魔用利爪和尖牙,同样给勇士们带来不可复原的创伤。但在治愈术的恢复下,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很快止住流血,坚毅的战士又举起刀剑冲向战场。
戚兹在阵脚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心中不停地向至高神祈祷,期望得到更明确的预示。
夕阳西沉,月亮爬上山坡。恶魔数量众多,但终归敌不过圣光的洗礼。尤达与沙茂带领众人将恶魔节节逼退,留下一路的残肢断臂。尤达看着慢慢退却的恶魔,忽然心生疑虑,战到如今,见到的都是些低等恶魔,至高神为何在神谕中要求倾尽精锐?而一向只懂悍冲硬杀的恶魔们,什么时候学会了后退?
想到这,他赶忙制止了队伍前进,并发出指令:注意警戒,不可冒进。
而恶魔们看教会的战士不再前进,纷纷嚎叫着,急速蹿向四周,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四周响起一阵低沉的、似有似无如呓语一般的吟唱声。
浓重的黑雾笼罩住整个山坳,隔绝了月光,教会众人再分辨不出彼此的脸。
牧师团反应很快,纷纷举起权杖,杖顶镶嵌的宝石发出柔和的光亮,在黑暗中给战士们指引。尤达与沙茂带队慢慢退了回来,骑士们握着钉锤,围在会长戚兹身边,保护他的安全,沙茂指挥着剑士,在外围警戒,随时应对未知的危险。
戚兹脸色苍白,他刚刚施出了大圣光术,安抚每个战士紧张的情绪。
低沉的吟唱停止了。紧接着是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声音来自地下,土地隆起无数鼓包,然后纷纷破碎,伸出一只只破烂不堪的手。
“傀儡术!注意迎敌!”沙茂紧张的下达命令。剑士们大声祈祷着,召唤出至高神无上的力量,倾注到自己的长剑中,剑刃流光闪过,散发出淡淡的神圣光芒。
高级主教们也走出人群,他们的圣言术和圣光术,对付这些黑暗生物最有效。
无数披着腐败碎肉的僵尸和瘦骨嶙峋的骷髅从地里钻了出来,四周又出现了行动缓慢但异常坚固的石像鬼,刚刚逃离的恶魔也再次出现,将戚兹众人团团围住。
戚兹将权杖抱在胸前,大声祈祷着,扩音术将他的声音传到每个战士的心中:“万能的神啊~赞美你的高洁与仁慈,忠实的仆人在为你浴血奋战,请赐予我力量,将黑暗消除,让神的光芒照遍世间每一个角落~”
仿佛为了回应戚兹的祈祷,一道粗如儿臂的洁白圣光从天而降,穿透浓浓黑雾,直射戚兹的天灵。戚兹整个人被白光包围,此刻的他紧闭双眼,面容肃穆,显得庄重而圣洁。
白光荡开雾气,驱散黑暗,月亮又露出羞涩的脸庞。神圣的力量通过圣光,由无尽的天际源源不断地注入戚兹体内,又通过他手中的权杖,向四周扩散。每一名教会的战士,都沐浴在圣洁的光芒之中,感觉充满了对抗邪恶的力量。
“杀!”
“为了至高神的荣耀!”
沙茂不再耽搁,趁着合围尚未完成,立刻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剑士们挥舞着大剑,冲向迎面的黑暗仆从们。
砍杀、嘶吼、利刃划过躯体、尖牙咬穿喉管……尤达也分出一半骑士上前支援,恶魔们再一次在神圣力量前败退。
“唔……愚蠢的爬虫,终于有点意思了……”这分明是刚才吟唱傀儡术的声音。
聚集的恶魔纷纷向两边闪退,大地在颤动。黑暗中,两团燃烧着的火焰由远及近。接着在月光中显露出高过树冠的整个身形,那是来自地狱的使者——迪亚波。
他头顶一对弯角扭曲着,两团火焰正是眼睛的位置。浑身布满熔岩般的硬壳,缝隙间不时有地狱火焰钻出。粗壮的双腿迈开,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地下,也踏在每个教会勇士的心中。再坚毅的神经,也经受不住如此悬殊的打击,这是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
“尤达,护送会长大人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沙茂决然的喊道,说完,他转身面向迪亚波,和剑士团的战士们一起,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尤达在戚兹身旁焦急的催促:“会长大人,这是圈套,凭我们的力量无法和地狱使者抗衡,我们快撤退吧!”
戚兹不为所动,他仰头闭眼,将双手向前摊开,喃喃地说:“不会的,至高神不会错的,这一定是至高神对我们的考验!”
戚兹身上的光芒更盛,他的面色更加苍白,圣光源源不断地发散出去,给濒临绝望的战士最后一点力量。
“爬虫,不要再向你们的神祈祷,他是不会来救你们的。”迪亚波发出桀桀的笑声,“他输了,胜利属于撒旦大魔王!来吧,爬虫们,投入黑暗的怀抱吧,哈哈哈!”他用巨手一挥,魔物们蜂拥上前,争相去享用血肉的盛宴。
剑士们的长剑折断,就抽出佩剑继续战斗,铠甲破碎,就露出古铜色的皮肤,也绝不退缩。骑士团的骑士也已经全数顶在了最前面,只留下尤达守在戚兹身边,周围还有数十个法力枯竭的牧师。
“会长大人,快走!事已不可为,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尤达再次催促着。
“不会的,至高神不会抛弃他的子民。神谕将我们带到这里,一定有特别的意义!”戚兹祈祷着,“至高无上的神啊,请您再次降下谕示,指引您的子民吧……”
也许是错觉,尤达似乎感觉那道来自天际的光柱变得有些不同了。只见戚兹缓缓坐到地上,口中喃喃念着不同以往的经文。一股同样圣洁,却又充满肃杀的气息在回荡。
戚兹的身体发出一道光柱,射到离他最近的一名牧师身上,然后穿过牧师,又射向另一人……直至最后光柱又回到戚兹身体中。
光柱如锁链般,将戚兹和牧师们连成一体。在戚兹的引领下,每个牧师都念着同样的经文,肃杀的气息不断增加。恶魔们受气息所扰,似乎感到莫名的危机,纷纷逃离开去。
迪亚波也收起了戏谑,它盯着被光环连成一体的戚兹众人,分辨着空气中那不寻常的波动。接着它双眼的火焰更盛,似乎看到了巨大的危险来临。
他释放出巨大的威压,指挥大小恶魔们冲向光亮的最盛处。而教会的战士也知道这是最终的决战时刻,一个个咬紧牙关,丝毫不退后,尽力用鲜血和生命为会长戚兹的最终法术拖延时间。
终于,戚兹缓缓睁开了双眼,用一种仿若来自九天之外的陌生声音,冲着迪亚波缓缓说道:“终于等到你了,真不容易,我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呢。那么,你准备好了吗?来迎接圣光的洗礼吧!”
迪亚波露出惊恐的表情,长长的手指指向戚兹:“你……你是……怎么可能……”
不等它说完,戚兹张口喝出能毁灭一切的法令:“牺牲!”
紧接着,以戚兹为首,所有光环中的牧师们,身上都冒出惨白的火焰。火焰焚噬着牧师的身体,越烧越旺,牧师们体内纯粹的精神力量仿佛就是最好的燃料。
眨眼间,光环处只剩若干燃烧着的光团,以及光团深处,隐约可见的扭曲身影,那难道是……被禁锢的灵魂吗?
与此同时,无与伦比的能量澎湃着,以光环为中心,波及四周,无论恶魔还是教会勇士,一切的一切都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所净化,都被碾为齑粉。
迪亚波低吼着:“原来你也如此……哈,原来你们都一样……只是你们的游戏而已……哈,哈……”然后在白色光芒中,灰飞烟灭。
白光过后,寂静的山坳如真空一般,再没有丝毫动静,甚至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良久。
当第一缕曙光照射大地,当晨风吹散满地灰烬,昨夜如修罗道场般的山坳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详。所不同的是,再没有高大的树木,也没有成片的草地,只剩下折断的刀剑、破碎的盔甲和光秃秃一片不毛之地。
“哗啦,哗啦……”碎石滚动,一块斑驳点点的巨石底下,爬出个狼狈的身影。
他抖落满身尘土,露出零碎的铠甲和血痕累累的面颊。他是尤达!他没死?
作为金紫荆骑士团的团长,精锐中的精锐,尤达接触过很多足够久远的典籍。在戚兹吟唱陌生经文,并射出光柱,形成光环时,那熟悉的场景印合了脑海深处的记忆。
“牺牲!”那是以生命为代价,能毁灭一切的终极法术。尤达不想死,求生的本能让他选择了逃避。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戚兹身上时,尤达偷偷地离开了,并在毁灭的力量波及到自己之前,躲在了一块巨石后面。
他紧紧贴着地面,给自己施加了无数圣属性防御光环,再加上身穿的盔甲也有相当的魔抗,这一切最终保证了尤达的存活。
“我没有逃避,这场伟大的胜利需要有人传颂。对,我必须活下来,会长大人的牺牲必须被世人铭记,至高神的荣耀无处不在!”尤达渐渐说服了自己,仿佛已经相信,自己的存活是为了至高神的光荣,是这场胜利所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尤达抬着头,挺着胸,脸上带着无限光荣的神情,唱着歌颂至高神的赞歌,一个人大步离开了泽高山。
春意盎然,绿树荫荫,环境幽静的庭院中央,是一张玉石案台。案台上摆放一副晶莹剔透的棋盘,棋盘上只有孤零零一颗棋子。
几根修长光润的手指捏着那颗棋子,把玩转动。手的主人面容俊美,金黄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身穿镶着金边的洁白长袍,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看来,还是我赢了。”他说。
坐在对面的人,有着同样俊美的面庞,皮肤白皙却身穿黑衣。闻言,他摇头苦笑:“本以为是平局,没想到,牺牲了迪亚波却还是输了……不过,他已经背叛了你的信仰,你真的赢了吗?”
“唔……其实他说的没错,我正需要有人传颂这伟大的牺牲。我想……恩,他足以作为下一任书记官。”
“好吧好吧,这局就算你赢了。不过,我对他也很感兴趣,不如……我们下一局就看看他最后会选择谁,如何?”
“撒旦,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承认,邪恶是不可能战胜正义的?”至高神忍住笑,故作严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