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老爸提醒我，说周末趁着俩孩子都在家的时候跟奶奶视频一下，我痛快的答应了。仔细一想，确实已经有很久没有跟奶奶通话了。今天周六，跟姑姑约好了视频时间，等奶奶上午睡醒了，姑姑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在视频里看见奶奶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每见一次奶奶，奶奶就老了许多，头上的黑发几乎已经没有了踪迹，稀少的白发蜷曲地散在头皮的各个角落。脸上的皱纹也已经爬满了面颊。因为刚睡醒，状态也不是很精神，眼皮浮肿，像是勉强睁开了双眼。奶奶今年已经86岁了，虽然说话还口齿清晰，但是记忆已经大不如前了，对我的印象也时有时无，只知道对着镜头里面的大孙女“呵呵”的傻笑，问她什么，都要姑姑在边上大声的再跟她重复一遍，她才能听到甚至听懂，只知道一味地回复我：挺好的哈，奶都挺好的，不用惦记。虽然我对着镜头也是笑着，但是心里早就已经流下了心疼的眼泪。

         想想我离家到上海也已经15年了，离开奶奶的照顾去外地读大学也已经快20年了。从初中开始，一直到上大学之前，由于父母做生意，我一直与奶奶同住，由奶奶照顾我。奶奶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急脾气的勤快人，见不得别人半点拖拉。读书的时候每天上学很早，奶奶早上叫我起床如果看见我赖床，嗓门立马就高了起来，大吼起来，吓得我眼睛还没有睁开就赶紧从被窝爬起来，黑暗中一顿摸索，抓起衣服就连忙穿了起来，直到穿完衣服，我的眼睛才缓缓从睡梦中睁开。洗漱好以后就争分夺秒地吃早饭。奶奶虽然勤快，但是并不擅长厨艺，东北人早上也是吃炒菜的，那个时候我的早餐基本都是番茄炒蛋或者蒸鸡蛋糕配白米饭。饭还没吃完，奶奶已经背着我的书包下楼帮我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推出来。东北的冬天天寒地冻，有时候出门的时候天都还蒙蒙亮，看到奶奶已经下楼了，我也担心奶奶挨冻，所以也顾不上全部吃完，就急匆匆从五楼跑了下去。有时候稍微磨蹭了一会，还会听见奶奶从楼下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波啊，快点啊！要迟到了！赶紧下来！那嗓音全楼的人都能听见，后来这还成为邻居茶余饭后消遣我的一个话题。

      奶奶也是一个有趣的人，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并且总是希望给别人带来更多而收获自己的那一份快乐。以前每天晚上放学到了家，我都会边吃晚饭边陪着奶奶听评书、听新闻，《杨家将》、《小八义》、《水浒传》什么的，那个时候电视节目不多，评书还是非常广受大众喜欢的一个综艺节目，每天放学我生怕到家晚了，有时候到家书包也来不及放下就跟奶奶守在电视机前等着评书，评书播完以后我和奶奶还意犹未尽地继续讨论着精彩的环节。寒暑假的时候，每当我作业完成以后就跟奶奶一起追剧，《还珠格格》、《老房有喜》还有香港TVB的一些片子都是奶奶爱看的，甚至里面一些片段的台词奶奶都可以背下来。有时候电视里的人物还没有开口，奶奶就已经把演员的台词给背出来了，但是即便是这样，每年重播的时候奶奶都说还要看，说就喜欢看那些人在里面打打闹闹的，好不热闹。

       每到快过年的时候，就是奶奶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奶奶不擅长炒菜，但是却很擅长做年货，最拿手就是“炸年货”：小黄鱼，萝卜丝丸子和薯条。这些听起来简单，但是光原料就要准备四五盆，基本要分两天才能炸完。每当这些炸物即将从油锅里捞出的时候，那香味几乎可以充满整个小区，做好以后奶奶还会顺便给左邻右舍送过去一些，除去送人的，其余的炸货我们还可以一直可以吃到年除十左右。每次只要看到奶奶的几大盆炸物摆在厨房的阵仗，这年味就来了。而我要做的就是每天端着小盆，边看电视边吃炸物和零食。奶奶看着全家人都吃着她辛苦做的美食，笑得像个小孩子。

       奶奶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虽然从来没有听奶奶嘴上说多疼爱我，但是基本奶奶去哪都会带上我，舍不得我离开她一天，这大概是一种隐藏式的关爱吧。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奶奶就会带我回大连的老家避暑。到城市里，乡下、海边的各家亲戚家住上一段时间。每天吃各种海货，却鲜有蔬菜和肉类，让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内陆人特别不习惯。一个暑假住过来，我的皮肤也晒黑了，身材也消瘦了，身上又被海边的大型蚊子叮得全是都是肿块，到了家里伤痕累累，让老爸老妈哭笑不得。

      那时候觉得读书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一直盼望着早点高考，脱离苦海无边的日子，但因为跟奶奶在一起相依为命，奶奶把我照顾得很好，所以那个时候“读书苦”但是“生活甜”。

       到了大学，我的灵魂和肉体都开始放飞了，没有课的日子可以肆无忌惮地睡到自然醒，再也不会被奶奶的叫声给“惊醒”，大学的食堂里面也有让你吃不完挑不完的各地美食，比奶奶做的好吃多了。没人管，没人催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但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让我惬意多久就生腻了，因为总觉得大学的生活少了一些“味道”，少了一些“奶奶的味道”。

        自从我离家、离开奶奶去外地读了大学，奶奶的腿脚突然就不好了，关节久痛不愈，奶奶是闲不住的人，腿脚不好对她来说影响了得。以前奶奶一天可以上下楼五六趟，得了病以后就不敢多出门了，这可憋坏了奶奶。家里人都说，我离家读大学对奶奶的打击很大，一方面奶奶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将来学有所成，但是真的离开她，反而就像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一下子闲下来没有事做了，一下子绷紧的神经松懈了，所以身体开始出现各种问题。大学期间每周我都坚持给奶奶打一个电话，奶奶接电话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中气十足：喂！。。。波啊，你好不好啊。。。我好啊，我可好了，刚吃完饭，晒太阳呢。我离家以后，奶奶便一个人独居，每天两个姑姑都会过去看奶奶，这也让我放心许多。

      再到后来，我大学毕业又到了上海工作，离家更远了，回家次数也变得更少了，只有过年才能回家看到奶奶，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奶奶身体一直都保持得不错。每次回家，奶奶都要买很多我小时候爱吃的零食让我带回去，怕我在上海吃不到，我就是行李再多也要把奶奶给准备的东西全部塞进去，带回去慢慢吃。虽说上海的零食比家乡的更好，但是缺少一种“家”的味道。而且在上海工作繁忙，也不一定会想到主动去买一些以前小时候吃的东西，所以每次回到上海，打开行李箱整理行李的时候，就像把家乡的风土人情，把奶奶带到了身边的感觉，可以缓解一丝相思之情。

      再到后来，我结婚生子并定居在了上海，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但是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一定保持每年回家一次。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硬朗了，记忆力也开始减退，对很多熟悉的事情会突然失去记忆。前几年自己出去买菜摔倒在路上，把脸摔破了，幸好路人给搀扶了起来，寻问奶奶家在哪里，亲人在哪里，奶奶也说不清楚，只记得姑姑工作单位的电话，姑姑接到好心人的电话，赶忙让在附近的爸爸去接了奶奶。这次事情过后，家里再也不敢让奶奶独自出门了。再到现在，奶奶已经不能独自居住了，爸爸和两个姑姑开始轮流到奶奶家照顾奶奶起居饮食。现在的我已经很少给奶奶打电话了，因为奶奶对我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而且身体比较虚弱，白天在家也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现在的奶奶只知道有一个孙女在上海安家了，要照顾家里的两个小宝贝，很累很忙碌，其他的就全都不记得了。每次打电话过后，我都会心酸好久，不愿意面对老去的奶奶，不愿意接受老去的奶奶。

       最近晚上做梦我会经常梦到和奶奶小时候的趣事，但是看奶奶现在的样子，不禁叹息人类对于衰老和疾病的无奈和无助，我很希望能为奶奶做些什么事，让奶奶不要再老去，让奶奶向以前一样的健康，快乐。但是我做不到，我能做到的就是不辜负奶奶的期望，照顾好家里的两个孩子，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延续长辈对晚辈的爱，承担起家里的重担，做一个让奶奶骄傲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