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埃及记(二十四)

幼儿园的故事(八)

金字塔花园

在幼儿园呆久了,对环境越来越熟悉,最初的恐惧也渐渐消失。自从去金字塔那天第一次走出了小区,我们仿佛摸到了门路,产生了进一步探索周边环境的欲望。

Shaymaa听说我们被A组织的人坑,无奈地说:“我告诉过你们可以坐Tuktuk车去小区正门,你们怎么不去呢?”我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怕不太安全。”Shaymaa满脸疑惑地说:“这里很安全的。让我告诉你们一些事情(“I will tell you something”是她的口头禅),在埃及邻里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不管谁家发生了大事小情,马上就会传得人尽皆知。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说它不好,因为这样人们就没有隐私可言,比如我和老公打架了,当然很讨厌被人议论。但它的好处就在于如果谁家出了什么事,邻居们第一时间就会知道,所以很安全。”原来那天Momen来接我们,以及Omar送我们回来拿行李的事,她都了如指掌。

“是看门人告诉你的吗?”

“当然,他们是我雇来的。”

我们才明白那家人为什么把床支在幼儿园隔壁,晚上轮流在那里睡,还总是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露宿街头的乞丐,后来才知道人家是“物业人员”呢。

得知自己被“物业”保护着,我俩的胆子大了许多,去小区里闲逛也成了家常便饭。小区里的气氛确实与外面不同。就拿我们经常去的小超市来说,店主是一个文质彬彬,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也是我在埃及见过的最“高冷”的人。

从我第一天的经历就能看出,埃及是一个搭讪成风,遍地艳遇的地方。其中有些人是有目的的搭讪(比如推销东西),有些人只是出于好奇或热情。特别是男人们看到外国女人,即使不攀谈一番,也总要热情地打个招呼。有一次在小区里坐Tuktuk车,那师傅的英语水平聊胜于无,但还是使尽浑身解数对我们说:“中国姑娘很美,我想跟中国姑娘结婚”,弄得我们哭笑不得。

走在埃及的大街上被人要求合影也是很正常的事。我在亚历山大的时候没进那个城堡,站在门口等的时候,过来了一拨又一拨埃及人要求合影,我简直成了拍照吉祥物。最夸张的是在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女厕所里我还被几个姑娘抓住说:“能不能拍个照啊?”。总之,在埃及,所有人的眼神都让你觉得“你是个外国人,是与众不同的”。

然而这位超市老板对我们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的态度,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几乎天天去,连超市的伙计都会问“Where are you from?”,但老板只是淡淡地结账、找钱,从不多说一句话,但他并不是个冷漠的人,有一次Ivy买了东西忘了带走,甚至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但第二天再去时老板竟原物奉还。在坑蒙拐骗成风的埃及,遇到这样有良心的店老板真让人感动。

说到让人感动的事,还有一个人不能不提。话说有一天Omar小朋友没有来,我和Ivy早早下班,准备找个餐馆去打打牙祭。但找遍了小区的底商都看不到一间餐馆。好容易看见一间门口画着食物的小店,我们便走了进去。

店里黑着灯,一个胖乎乎的大叔应声走了出来。

“请问这里是餐馆吗?”

“是的。”

“你们有菜单吗?”

“菜单?没有。”

没有菜单怎么点菜?我们可犯了难。

大叔问我们从哪里来,听说我们是中国人,眼睛一亮,冒出一句中文来:“我老婆也是中国人。”并给我们指了指墙上的照片,照片中美艳的妇女长着一张新疆人似的面孔。他又问我们来自哪个城市,在这里干什么,还拿出了他在深圳的暂住证。我们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只说是来看朋友。

大叔热情地把我们拉到灶台边,指着锅里的米饭和鸡肉问:“你们吃这个可以吗?”那饭看起来像中午剩的。

我们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大叔已经硬让我们坐在椅子上,并盛过来两碗鸡肉米饭。

我们怯生生地问:“这个……多少钱?”

“不要钱,我请客。”他用中文说道。

我们连连摆手,大叔执意不肯收钱,我们也只好硬着头皮吃了。米饭是凉的,鸡也没有味道,只有附送的泡椒让人感觉到久违的故乡情。我一边吃心里一边打鼓,听了太多埃及人骗人的伎俩,满心想的都是吃完之后他万一开出天价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吃完后我们忐忑地拿出钱包,却再次被大叔推了回去。“我请客。”

“不,这样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你们以后什么时候想吃饭了,随时都可以过来。”大叔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我才发觉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个亲切的大叔叫做Alaa,那之后我们送了他一张明信片,一张中国剪纸作为谢礼。后来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再也没去过他的店。有时候路过门口看见他都会热情地打个招呼,对方也笑着挥挥手,说着“来店里吃饭啊”,那感觉就像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

回想起刚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偏僻的小区里,每一个人好奇的眼神仿佛都带着恶意,每一个人的微笑背后仿佛都藏着阴谋。后来发现困住自己的,只是自己的浅薄和偏见。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一些温暖人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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