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娘龙

好多年以前，天柱县现在的润松公社有个地方叫望娘坡，望娘坡下有个望娘潭，望娘潭边住着一个寡妇。寡妇有个十多岁的娃崽叫水生。水生的大爹（伯父）田土很多，雇了不少长工，水生两娘母也在大伯家做活路。

水生和其他几个老者一样，一个人喂三头牛。六月天，他大爹怕把牛晒瘦了，要长工把青草割回来喂。水生一天割七八挑草，牛也不够吃，月底，水生妈去领工钱，他大爹气哼哼地说：

“牛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还好意思要钱！”

水生割草回来，听妈说没领到钱，要去找他大爹讲理。他妈拉住水生，撩起衣襟擦着眼泪说：

“崽呀，你晓得什么？有钱就有理，有势就有理。我们无钱又无势，到哪里去讲理？还是早点起来，多割些草吧！”

水生最听妈的话。第二天，鸡还没叫，他就带着镰刀上山了。走到望娘坡最里面的一个冲冲头，看见有一蓬草约一尺五寸高，嫩茵茵的，割完刚好一挑。赶忙挑回来兮给三头牛，又到别处去割。这一天，他割了十挑。但是，三头牛只吃了从望娘坡割回来的那一挑草就饱了。夜里，水生睡在床上想，恐怕那里的草好吃，经饿。第二天又上望娘坡去割。鸡还没叫，他就上坡了。当他路过那个冲冲时，发现昨天割的草蔸蔸又长出—尺五寸高的草来了！割完刚好又是一挑。第三天再来看，又是一样。于是，水生每天鸡没叫就来割，三条牛每天只吃这一挑就饱了，又不生病，一天天长肥起来。水生把这件事高兴地对妈讲了。他妈一听，忙说：

“崽哟，你为何不早说呢？那冲冲头野兽多，吃了好几个人，白天大人都不敢去，快莫去了！”

水生难过地问道：“牛瘦，就领不到工钱，咋个做？”

这一问，他妈左右为难了，闷了半天，猛然想出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她叫水生把那蔸草挖回来栽起，免得天天朝那里跑。她说，每天水生一走；她的心就象猫抓一样。水生觉得也好，这样子不仅少跑路，而且能多帮妈妈做事情。

水生来到望娘坡，挖了好半天，才把草蔸蔸四周的泥巴刨完。当他用锄把将草蔸刚一撬翻，眼前立刻金光闪闪，草根根里包着一个又红又亮的蛋。水生抠出来一看，里面好象有一条龙崽崽。他想，莫不是龙下的蛋？放在手上，又光又滑，好玩极了。于是，水生把它揣到衣兜里，把草蔸蔸扛回来栽到水沟边，就往家跑。人还没封屋，声音先进屋了：

“妈！我捡到一个龙蛋！”他进屋一看，妈妈还没回来，他把龙蛋看又看，怕揣到身上弄丢了，想找个地方藏起。

找了半天，没有哪里好藏。这时，他想起妈走的时候叫他借点米，便到大爹家借了两碗，然后把龙蛋放进米桶，用米盖住，转身去给那草蔸蔸浇水。可是，等他走拢一看，那草蔸蔸已经干死了。

永生无精打釆地回到家里。此时，他妈回来了，一见他就劈头盖脸地骂道：

“你一下借那么多米，咋个还得起？”

水生脑売里头，对草蔸蔸为什么干死得那么快还没想通，听妈这一吼，更是一头雾水不知天，忙说：

“我只借了两碗呀？”

“两碗？你的碗是升还是斗？”

水生揭开米桶一看，怪了！咋个是满满一桶白花花的米？他妈也吃惊地嘟噜着说：

“怪了，我刚舀了一碗米下锅，咋个又满了呢？”

水生猛地明白了！

“妈！肯定是龙蛋生的！”

他把怎么得龙蛋、藏龙蛋的经过全给妈讲一遍。他妈又惊又喜，要水生再试一下。水生从桶里又舀出几琬米，过了一阵，揭开盖子一看，又满了。两母子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吃完饭，水生妈叫水生赶快把米还了，不然，过一天，一碗要还三碗。

水生来到他大爹家，看到很多人在借米。因为年年天干，不少人家都断粮了。可他大爹要卖高价，不肯借。水生还了米回来，对妈说：

“有几家已经饿死几个人了，我们借给他们点吧！”

他妈是个好心人，立即点头同意。可是，当水生去叫借米的人到他家借时，那些人苦笑一声说：

“你家也是穷得耗子都不去的，哪有米借给我们哟？”

水生再三告诉他们，不是扯白。借米人见他诚诚恳恳的，见他大爹又死活不借，只好跟着水生来了。

他们到水生家一看，真的有一桶米，于是你借两碗，我借两碗，一会就只剩下一两碗了。水生怕龙蛋露出来，便对大家说：

“先吃倒，明天又来吧！”

大家都不信第二天还有。有些实在无法生活下去的人家，不得不来借。第二天一来，当真又有满满一桶。这几天，所有断粮人家户都来水生家借到了米。

这突然的变化，把他大爹弄得云里雾里。开始以为是偷他家的米。到仓里一査看，发现一颗也没少，水生这样慷慨借米，他就卖不成高价了，心里又气又恨。他暗地想：“先弄明白再下手。”于是，等人们到水生家借米时，他装做看热闹一样也跟着去。看了几回。心里有数了。他把他的二崽火生叫来说：

“快去！等水生把米舀到只剩两碗不借了的时候，你就说：‘那两碗我家买了，要好多钱，给你好多钱。’他不肯，你就把米桶掀倒，看看桶里有什么东西没有。

火生到水生家，借米的人刚走完。水生问：

“二哥，你来做什么？”

火生学着他老子的腔调说：“剩下的米，我家买要好多钱，给你好多钱。”

“不卖，卖了我和妈吃什么？”

“不卖也要卖！”

火生说着就要抢米。水生急忙扑到米桶上。火生扯着水生的腿一拖，水生连人带桶一起倒在地上，龙蛋从米桶里滚到水生面前。火主伸手就抢，水生一把抓住，紧紧捏抢在手里。火生赶忙狠命掰，火生比水生年龄大，水生无法，一下子把龙蛋塞到嘴里。火生一只手掐住水生的颈根，一只手死命地抠。这时水生妈回来了。水生想喊妈帮忙，哪晓得，一开口把龙蛋吞到肚子里去了！火生连滚带爬地溜回来给他老子讲。他老子呼噜噜地抽水烟，乐得嘴巴都吸不住烟袋嘴了，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火生走了一会儿，水生浑身发烧，骨头象散了架二样，口渴得不得他妈一瓢接一瓢地舀水给他喝。一缸水喝完了，又挑一挑来。水生抱着桶，两口就喝了个干净，还是渴得很，他妈说：

“崽，我背你到井里去喝吧！”

到了水井，水生把嘴伸到水里，一会儿又把一井水喝干还是渴得不行。他妈说：

“崽，我背你到望娘潭去喝吧！”

到了望娘潭，水生爬到潭边，大口大口地喝。喝着喝着，身上起了鱗甲，屁股一摆一摆的，长出一条龙尾巴。他妈吓了一大跳：

“崽呀！你成了龙啦！”

话一落音，只听哗啦一声，望娘潭像一锅开水翻滚起来，尺把长的鱼蹦出几丈高。过了一会，潭水打着旋旋慢慢平静下来。水生妈在潭边来回哭喊：

“崽呀！你走了我咋个活啊？你在哪里呀？”

“妈！快莫哭，我在潭里，我还活着。”

水生妈一听忙喊：“崽呀！快出来跟我回去！”

“妈！我变成龙了，离不开水。”

“崽，那你把脑壳伸出来让我看看也好！

“妈！您看到要吓坏的！”

“不怕不怕！快叫我看看，我的崽呀！”

“好吧！”随着应声，水里昂出一个金黄色的龙头来，两只眼睛淌着泪水：“妈，我不能和您在一起住了，您养育我的恩情还未报答。不过，您放心，后有我在这里，不怕天干了。”

说完望着娘点了三下头，就钻进潭里去了。

很快，远远近近的人都晓得水生在望娘潭里成了龙，大家都叫他望娘龙，还凑钱在望娘潭边修了一座龙王庙。

第二年，又是大旱。太阳象一坨火球，喷着水苗，把田土全烤裂了。麻雀、耗子都渴死了。水生的大爹像往天一样，邀了一伙人，戴着柳条箍、斋豆腐，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望娘潭。在龙王庙前，烧的烧香，磕的磕头；念完《龙王表》和《求雨疏》，就把粑粑、豆腐往潭里丢。但是，求了半天，连一丝云都没有，水生大爹又到其他龙王庙去求，也不灵。

夜里，望娘龙给他妈托了个梦说：

“这一带都归我管，大爹求雨我不给。明天，您叫求雨的人再不要把吃的东西往潭里丢，我不要。叫他们烧三根香，您在潭边喊我一声就行了。”

第二天中午，很多人又挑着东西来求雨。水生妈叫他们只点三根香，她站到望娘潭边大声喊道“崽呀！天干得很哪！快下雨啦！”

话音刚落，瓢泼大雨就来了。但是，水生大爹的田土里一颗雨都没有。这一年，其他人家家户户丰收，只有他大爹家颗敉无收，一连几年都是这样。

他大爹又气又恨，趁人不注意，拣了一筐子狗屎，倒进望娘潭，把水打龌龊了。望娘龙飞身就走，望娘潭的水一下子全干了。望娘龙变成叫化子，一路讨米要饭，到处打听哪里有深潭。有一填，他来到蓝田杞寨，看到寨子两边的山长得好，只要把两头合拢就是一个很大的深潭。他给全寨人托梦，讲他要在这里住，请所有的人家搬到山顶顶上去，保证年年风调雨顺，天天有鱼吃。可是，寨子的人不愿意搬。望娘龙只好又走。他卖到邦洞三团，天黑了。有个老婆婆看他怪造孽的，就送他饭吃。望娘龙问她哪里有大潭。老婆婆告诉他湖南新晃县的扶罗有，并问他找大潭做什么？望娘龙不好对老婆婆讲自己是龙，离不开水。他转个弯弯说：

“天干得很，讨米也讨不到了，我想去钓鱼卖。”

老婆婆看他是个娃崽，天又黑，路又远，不让他走，想收养他做孙子。她叫望娘龙歇一夜，天亮了再走。望娘龙说：

“我身上脏得很，怕打脏您老人家的被窝。”

老婆婆打来一盆水给他洗澡，真的洗成了漆黑的一盆脏。

老婆婆坐在椅子上等着给他倒水，不知不觉一下子睡到大天亮。睁眼观看，屋里不见了叫化子，只见脚盆里装着满满一盆金子。

也就在这天夜里，望娘龙给他妈托梦：

“我已经到了扶罗。天干了，喊一声我就送雨来，要是润松人想我回去，赶紧修个大潭，修好了我就回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