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毕业距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可是我仍时时想念那时候。因为,它让我坚信,只要你真的去做了,你就可以做到。这样的亲身感受在我日后的生活中时时给我鼓舞和力量。
中考要考体育,我们叫做体育加试。因为中考是一个门槛,又会有一部分人的命运被决定,而提早步入社会。所以体育考试也变得尤为重要。
在初一初二的时候体育课是最轻松的课,体育老师就像放羊一样把学生往操场上一放,他基本上也就没什么事了。而我们也像小羊一样,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找个喜欢的角落轻松愉快的度过这四十五分钟。
可是步入初三,上体育课就像要学生下地狱一样,人人惶恐避之不及。
我记得刚刚升入初三时的体育课,体育老师就给我们测了立定跳远和肺活量等等体育加试要考的项目。我清楚的记得,我的立定跳远距离是一米七三,那时候大多数女生都是一米七几的成绩,而考试及格的成绩是一米九。那时候及格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遥远的距离。也意味着后期的训练会非常艰苦。传说中延续了一年又一年的初三疯狂训练传统即将到来。
那时候我们都住校。校铃是早上4:30准时响起,4:45操场集合。当刺耳的铃声传进睡了几十个人的大宿舍,每个人都在和周公进行激烈的抗争,并最终赢得了胜利。因为如果失败,在仍没有任何天光的黑乎乎的操场上点名时依然会发现少了一个人,等待着的是更严厉的惩罚。
早晨四点多的操场还是黑乎乎的,周边村庄的村民大都还在熟睡中。我们在漆黑的操场上吹着冷风,喘着粗气,步子由原来的轻快渐渐变得越来越沉重,直到后来感到再也迈不动步了,可还不得不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往前移动,因为有严厉的体育老师震慑没有人敢偷懒。直到早自习开始的前十分钟才会停下。 那时候觉得再也坚持不下去的事也都坚持过来了。
如果你觉得这就是一天中的体育训练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只是一天中的刚刚开始而已。
在初三下学期,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两节连着的体育课,有时候还会加上两节晚自习的时间。这还不带早晚自习之前特意挤出来的我们的休息时间,分别有两节课时间那么长。如果加上每天这两个固定的时间,那最多的时候一天会有六节体育课。那时候农村的孩子不舍得拿钱来买一双有利于考试的运动鞋,也没有关系门路可找(城里的学生大多都找了关系),就连最后拿50元就可以买到决定命运的一分时,也极少有人买。农村包括农村学校的老师普遍存在的朴实想法就是家里不容易,要省钱。拼死了命的锻炼来换取那50元一分的浸着汗渍的血汗钱。
所以这注定不是普通的训练,是沉甸甸的向命运的抗争。
体育课最多的内容是跑步。据体育老师说跑步可以一下锻炼很多指标,一举多得。所以有时候两节连着的体育课都是跑,不停地跑。在大太阳底下,大口的喘着粗气,同学们衣服湿透,不停的用手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在操场中间,有几间瓦房,是以前的面粉厂,后来关门不干了。每当有人累的不行的时候,就掉队偷偷的藏在房子后面。有一次我们跑步停下后,老师喊我出列,说我藏在房子后面偷懒了。原因是别人都热的汗流浃背,而我脸上却一点汗都没有。
在我们跑步的时候,体育老师的标配是一辆自行车加一根鞭子。我们绕着操场一圈圈的跑,而老师就骑着自行车一圈圈的跟着,监视我们。谁跑不动了速度慢了,老师就骑着自行车来到谁身边,手里挥动的鞭子,好像马上就要落到你的身上似的。不发一言,你就吓的又赶紧加快了速度。我也不知道鞭子到底有没有落在谁的身上过,也许落在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身上过吧,大多时候它也就是吓唬我们的工具。
可有它的威慑就够了。我们全都乖乖就范。当跑到一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小腿肚渐渐变得僵硬了,再然后就像是被人用刀在小腿肚上一道道划开,挣裂开了一道道深深的口子。就像炖熟的肘子,用刀在皮上轻轻一划就开了深深的十字花。当我从体育老师跟前跑过,就像发狠较劲似的,我倔强的使出浑身力气,逼迫着疼痛的两腿奋力向前跑去!就像冲出去的箭一样,一往无前。很奇怪,当我发起狠来逼迫着自己的时候,我居然充满了力量。那种小腿肚像被刀划开的分裂感也渐渐消失了。我看到了体育老师看到我时的惊奇目光。惊奇我在经过高强度的训练以后突然而来的力量,我想这大概也不亚于我们经常听到的体育比赛禁用的兴奋剂的效果吧。有的时候,在绝望的地方再坚持一下拼搏一下,事情就进入到了另一重境界,如枯木逢春,如山重水复到柳暗花明。
在体育课结束以后,你通常都会在校园里看到初三的学生像掂着两条残废的腿一样,走路变成一瘸一拐,连上楼梯迈步都抬不起来腿。这双腿就像跋涉了千山万水再也不堪重负。每天中午还要骑着自行车回家吃饭,那时候感觉家好远,回家的那条路什么时候能够走到头。那时候只有腿的主人才知道每活动一下这双腿有多酸楚。
在考试前几个月,晚自习也通常会安排成体育课来加紧训练。有的时候是跑步,虽然也很累,可是因为是晚上,却多了一丝新鲜感和期待。因为有的时候是几个班同时上体育课,大家一块跑,在夜色的掩映下,通常一回头,你可能就会发现暗恋你而你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喜欢的那个少年,正在你的背后悄悄的跟着你。清风吹拂着脸颊,也吹干了身上的汗水,也把这样漆黑和悸动的夜晚吹进了青春的回忆里;有的时候会练跳楼梯,一开始你可能只能一下跳三级楼梯,渐渐地,四级、五级甚至六级,当你能够跳到六级的时候,你的立定跳远肯定也是合格的了。
后来果然,考试的时候我的立定跳远跳了两米零五,别的项目也全都通过,我靠这段时间非人的训练,体育得了满分。这对刚刚升入初三时候自己的成绩来说,是不可思议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