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困在电梯里的女人

漫长的人生旅途,每个人都有可能陷入某种困境之中。

                                                ——题记 

1

王静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因为女儿的事埋怨了宋太平几句,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情急之下哪句话说得重了,戳到了她丈夫的软肋,这个平日里性情温和的男人,还没等她穿好衣服,便阴着脸甩门而去。

王静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跟谁去说?为什么会这样?自从自己结婚生了女儿到如今,每天起早贪黑的,把全部的心思都操到了丈夫和女儿身上,到头来落了个两头不讨好的尴尬境地,女儿根本就不搭理自己,丈夫一不高兴就拉下脸给自己看,敢情自己成了一只风箱里的老鼠——两头都受气。唉,我怎么就活到这个份上了呢!

说千句道万句,都怨这个不近人情、冷血动物似的小活祖宗。自从悦儿去年考研失败后,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大门不出,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屋里边成天捣鼓着什么?

把父母亲的微信和支付宝全部拉黑,给她打电话要么不接,接通了也不说话。不与外界交流,与过去的同学和朋友几乎都断绝来往,给人一种与社会渐渐脱节的感觉。

说真话,面对高过自己一头的女儿,打未必能打得过她,骂上她几句,一个礼拜不跟你说话,除了冷战就是冷战。王静想到这里,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她咬着牙几步来到女儿的卧室门前,刚抬起脚来想要把这个成天紧闭着的门踹开,结果心一软,慢慢地又放下了脚。

“悦儿,赶紧穿起衣裳,你爸爸在地库里等着咱们,今天是你姥姥的生日,昨晚我们不是已经跟你说好了,咱们中午到饭店给姥姥过70岁大寿,你姥姥从小最疼你,你可以不给我和你爸爸面子,难道你连你姥姥的面子也不给一点?”王静语气和婉的,隔着门跟女儿说。

这些话,一上午她不知重复了几遍。屋子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女儿是塞着耳塞躺在床上睡觉听不见,还是躲在门后屏住气听着她说故意不吭声。

王静的眼泪控制不住又流了出来,她猛然想起来,弟弟和妹妹刚才都给她打来电话,催他们一家子赶紧到饭店,母亲的寿宴等着开席了。不管这个小活祖宗了,母亲过寿是大事,自己当大女儿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节外生枝扫了大家的兴,更不能让母亲在这个高兴的日子,因为他们一家迟迟不到而伤心落泪。

她转身来到卫生间,照着镜子,用毛巾擦干眼泪,梳了梳头发,又补了一点眼底霜,然后,对着镜子笑了笑,尽管笑得有点不自然,但镜子里的自己风韵犹存。行,这样能看得下眼,自己最不愿意在兄弟媳妇和妹夫以及侄儿和外甥女面前丢面子。

2

王静穿好衣服走出了家门,她轻轻地把防盗门关好,转身来到电梯旁,按下要电梯的按钮,她的运气挺好,西边的电梯从底层往上提升;她之所以喜欢乘坐西边的电梯,是因为她所居住的楼房,是双梯四户的结构,西边的电梯,离她9层的家门近;等电梯门一开,她便急忙走了进去,又用手指按下负二层地库的按钮,她的丈夫宋太平正在她家的汽车里等她。

此时此刻,善良的王静,心里还想着,一会儿见到丈夫后,向他道个歉,再说几句好话,让他消消气;父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哪边肯定等急了,好在,她家离那家订好了的饭店不远,开车最多十来分钟就到。

启动后的电梯,嗖嗖的匀速往下降,要是王静心情好的话,她最喜欢听电梯发岀的这种柔和的有节奏的声音。不过今天她有点心不在焉,她只是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往下坠。就在这时一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电梯里的顶灯毫无征兆地灭了,王静瞬间置身于黑暗之中,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情况,紧接着,电梯上下晃动两下嘎然而停。电梯里面是无尽的黑,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回事?是不是顶灯的灯泡吹了?今天这个电梯怎么一下就到了地库?王静赶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用手按一下开门按钮,结果按钮的灯没有亮起,门也没有打开。

莫非是顶灯的灯泡吹了,恰好电梯也同时岀了故障,不对呀,不可能对这么巧,难道是停电了?停电应该物业公司事先贴出通知才对呀。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电梯现在停在几层?这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她的脑海里快速转动着。她用手敲了敲门,外面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又大声喊道:“来人啊!我困在电梯里了。”结果没人搭理。

她不甘心又按了按警铃按钮,还是没有丝毫的回应。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手里拿着的手机,她把电梯里墙上贴的物业公司通知后面的所有电话,一个挨一个的打,结果一点信号也没有,她给自己的丈夫打电话,没有接通,她接着又打110,打119,甚至还打了112的电话,同其它所打的电话如出一辙,没有一点手机信号,一个电话也打不出去。

这人要是倒霉,喝一口凉水都塞牙。王静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电梯里面打电话没有信号,为什么没有信号呢?她开始胡思乱想,我坐飞机去南方旅游,在万米高空上,手机都有信号,只不过在飞机起飞和降落的时候,人家要求关闭手机。坐个烂电梯,最高也不过一百多米,怎么就能够把手机信号屏蔽了,这让她有点想不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整座楼房死气腾腾的一点响动都没有,王静有点沉不住气了,她已经顾不得矜持了,猛得用脚踹电梯的不锈钢门,扒在门缝朝外大声喊道:“救命了,有人吗?快来救救我!”

3

宋太平赌气乘电梯下到地库,来到自己的汽车前,打开车门取出那块柔软的鹿皮,把汽车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擦了个干净,然后坐在汽车驾驶座上,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十一点一刻,去岳母过寿的饭店,大概需要十来分钟就能到,就等媳妇下来后,马上出发,赶到饭店不迟也不早。

宋太平今年47岁,他和妻子王静是初中同学,并且两个人都在一家大型国企单位上班。他在这家国企下属的一个工厂担任车间主任,享受正科级的待遇。王静在这个工厂工会办公室工作,他们夫妻两个在亲朋好友的心目中,是一对绝配的郎才女貌,相亲相爱的典范,让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事业有成的宋太平,可谓是对家庭有担当,对父母特别孝顺,对妻子言听计从,对女儿疼爱备至,对亲朋好友坦诚相待,对单位爱厂如家,对工作一丝不苟,他无论是人品,还是做事的风格,都有着良好的口碑。

本来,宋太平家,要房有房,要车有车,要钱家里还有个百十来万存款,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家人过着挺舒坦的小日子。小舅子家和小姨子家,不知道多么羡慕他们一家子的幸福生活,就连岳父岳母也对他们家另眼相看。

平日里,只要岳父岳母家有事,总是第一时间就给王静打电话,让她拿主意,说白了,就是让她花钱办事,她也没有让大家失望,总是能够把事情圆满解决,要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宋太平背后默默地支持。

在宋太平的心中,王静是一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妻子。在公公婆婆面前,她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好儿媳妇;在丈夫面前,她是一个体贴入微的好妻子;在女儿面前,她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好妈妈。

宋太平平时工作忙,在家呆的时间少,虽说挣钱多一点,但只是一个实打实的甩手掌柜,整个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全依凭王静来打理。女儿的整个成长过程,上学期间的每一次家长会,都是妻子一个人冲锋陷阵,默默付出,精心呵护。

宋太平是一个墨守传统的人,在他的认知里,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富养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对女儿的疼爱,除了给钱,就是给钱。

可是,自从去年女儿本科毕业回家后,他们家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失去平衡,从此拉开了冷战的序幕。

宋太平让她去考公务员,不知道怎么搞得,她坚决不考。他托人给悦儿找工作,这个平时最听他话的女儿,一反常态,她不但不配合,而且一听就反感;让她出去先打份工锻炼锻炼自己,她总是不理不睬跟父母亲抗争到底;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她理直气壮丢下了一句话,除了考研,她什么也不干。他们二话没说,倾尽全力支持和尊重女儿的个人选择。

4

起初,悦儿倒是卯足了劲学习,仿佛又找回了高三年级时高考冲刺的状态,这让宋太平俩口子高兴了一阵子,似乎也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尤其是妻子王静,如水的母爱一点也不控制,任其泛滥;成天去专卖店给女儿挑选和购买四季的衣服,把女儿的衣柜塞得满满的;不是到超市购买,就是在网上下单,过去女儿喜欢的零食、饮料和生活用品,茶几上的零食堆成了小山,厨房地上的饮料摞成了一堵墙,卫生间架子上的洗刷用具搁得满满的。

为了给女儿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成天跑前忙后的妻子王静,好像提前进入了更年期,每天神经兮兮的,时不时地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俨然把整个家搞成一个宁静的港湾。

只要宋太平一回家,妻子王静立马迎上前,把右手竖起来的食指放在嘴上,提示他不要发出响声,怕影响女儿学习,怕惊动女儿休息,总是示意他轻轻关门,换上拖鞋轻轻走,什么东西都要轻拿轻放,想说话交流只能耳语几句,手机必须设置成振动,电视不准打开,他要是抽烟和接打电话,只能出门到走廊外。这种苛刻的宁静氛围,有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盼星星,盼月亮,宋太平全家人,总算等到了年底,悦儿考研的那个重要时刻, 虽然那几天天气寒冷,但是挡不住他们为悦儿考试奔走的脚步,不需要约成,他们把生活的重心全放在了悦儿的身上。

悦儿的考研总算结束,宋太平他们家看似回到了往日平静的生活中,实际上都在煎熬中等待着。唉,正应了那句老话,期望值越高,失望越大。悦儿考研考砸了,那些天,他们全家人最怕别人问起悦儿考研的成绩和结果。

宋太平觉得悦儿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近人情,变得冷漠自私,变得跟他有一种陌生感。他非常理解女儿有自己的苦衷,有难以承受的压力,有一种试图回避现实的倾向,有一种想要远离家乡的迫切梦想,可问题是,当父亲的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帮女儿一把。

他的好朋友提醒他,什么考研不考研?女儿大了,不中留,赶紧给她找个好人家嫁过去,一了百了,你这辈子也就交代了。他只是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做声。其实这种念头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出于对女儿的了解,他不敢轻易地说这句话,那会深深地伤害她的自尊心,后果不堪设想。

最近自己是怎么了?只要一想这些糟心事,就浑身没精神,眼皮直发困,反正妻子还没有下来,索性在车里迷糊一阵等着她。说来也巧,就在宋太平闭眼休息时,地库里的灯灭了。

5

此时的王静,已经陷入近似疯狂的状态。她用脚继续猛踹电梯门,大声喊着救命,只是这个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她不理解,大中午的,楼里住了这么多的人,为什么听不到她踹门的声音和呼叫声?

即便是现在社会上的人们变得冷漠,也不至于视而不见吧,那样的话太残酷了。还有物业公司的保安、电工、打扫卫生的、以及那些管理人员,他们不可能不闻不问吧,有人困在电梯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就没有一点救人的响动呢?

王静稍微歇息一会,她像一只掉入深井里不能自救的羔羊,恍惚中想起来自己的父母亲,他们知不知道女儿现在陷入了困境?他们即便是感应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远水解不了近渴。

人不是常说,心有灵犀一点通,与自己朝夕相处还算恩爱的丈夫宋太平,他为什么就听不到自己的呼叫声?自己在他心目中难道就那么不重要?他为什么一点感应也没有?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救自己?

悦儿这个小王八蛋,王静知道,只要自己一出门,她就会大摇大摆走出房间,该吃吃,该喝喝,享受自己的独立空间。

没有电,她的电脑主机不能用,手机也不能充电,到卫生间开不了灯,冰箱也没有响声,她应该知道停电。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她的人,时间不长,这都停电了,她莫非没心没肺,不想一想自己的母亲被困在电梯里。

唉,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前世冤家,谁让自己欠孩子的呢?估计这笔债一辈子都还不清。在女儿面前,自己总是忍气吞声的,像个带工资的老妈子一样,除了低头干活,就是默默付出。

王静一想到这个小王八蛋,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去年考研没考上,说是今年继续考,我们也就默认了,现在当父母的还能怎么样?就这一个独生子女,你不支持她还去支持谁呢?

6

自己姊妹三个,是过着苦日子长大的,那个年代,父母亲不可能刻意偏心哪一个?哪有那么多的钱偏心你呢?上学读书,学成是你自己的本事,学不成是你自己的命运。可现在的社会变成什么样了?拉扯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难?

现在的年轻人不想听我们讲过去的事,觉得那都是一派跟现实脱钩的胡言乱语。小悦这个王八蛋,老娘每天好吃好喝好穿没明没夜地伺候着你,怎么就换不过你一个笑脸呢?

一个大姑娘家,每天呆在屋里,只有当屎尿实在憋不住,你才会到卫生间,你看你那一副表情,目中无人,漠视一切,你难道把自己当空气了?你看看你的屋子,乱成一堆,床上被子不叠,电脑桌上凌乱一片,洗完鼻涕的卫生纸随便乱扔,这哪像个姑娘的样子。

我们本来以为你再复习一年,一定会考研成功的,这已经八月份了,你看看你的状态,平时不尽人情不说,每天晚上不睡,白天不起,你像个夜游神似的,你就那么讨厌阳光?你就那么害怕过白天?这样的人能考研成功吗?我宁愿拉扯一个不学习的女儿,只要嫁人就行,相夫教子,本分过日子,我们手里的钱,足够你过好半辈子。

王静忽然感到浑身发冷,这才想到自己穿的是一身漂亮的连衣裙,原来乘坐电梯不太注意温度,毕竟每次上下电梯都不到一分钟。可今天与以往不同,自己困在电梯里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不管外面的阳光多么强烈,它也照不到电梯里,只有电梯停止不动,你才能体会到幽深的电梯井那种凉飕飕的感觉。

呆在这又黑又冷让人恐惧的电梯里,王静一下子就失控,她扯开嗓门哭起来,她哭什么?哭自己没有一点情调的丈夫,哭自己不懂事、不听话、整天活在梦里的女儿,哭自己每天被女儿搞得晕头转向,哭自己不懂得善待自己,忘记了自己的人生梦想,哭自己困在电梯里没人搭救的现状。

王静停止了哭声,她要养精蓄锐,把所有的一切都撕得粉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电梯三面墙上的通知和广告纸,她用右手的手指一张一张地往下撕,几张粘得不牢的纸,首先被她整体撕了下来,其它一些粘得牢的纸,她变着法子从不同的角度使劲撕,一条一条往下撕,一片一片往下撕,撕完一张再撕另一张,她的指甲已经撕的麻木了,有两个指甲裂开了缝,鲜红的血往外渗。

撕完后,王静还是不解气,她转过身发现安装在电梯顶上东北角的那个摄像头,她想把那个摄像头砸了,可是个子低够不着,她用右手从手提包掏出家里的钥匙,拿着钥匙跳起来砸那个摄像头,结果差一点,白费力气没有砸到,我活得真窝囊,就这么没有用,想到这里,她又伤心地大哭起来。

7

在物业公司的大楼里,一停电,电工师傅马上赶到底层的电闸盒边,检查是否顶闸了,结果拉下闸再合上,还是没电;他知道问题不在这里,肯定外面的配电箱出故障了,跑出去一检查,果然如此;他没有迟疑,赶紧把情况跟领导汇报。

物业公司领导,非常清楚事关重大,即刻联系电力部门,请他们尽快派人查找原因,处理故障,恢复小区供电。随后,领导通知所有人员全部出动,他们担心万一有人困在电梯里,那可不是小事。

可问题是没有电,小区摄像头监控室,电脑显示不出来每一个电梯里的情况。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把人员分别派往小区的十几栋楼房,叫他们一个单元一个单元地仔细检查一遍。

当他们分别来到各栋楼前时,每一个单元外都站着人,或者急着打电话,或者议论纷纷,他们上前一打听,没有听说有人困在电梯里。人们情绪一下激动起来,都停电了,谁还坐电梯呢?你们物业公司以后可得注意点,停电事先告知一下,这要是把人困在电梯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当物业公司的电工来到王静所困的那栋楼时,他听到了最怕听到的消息,有个女人困在电梯里。王静的运气太差,她所在的那个单元,在她最初困在电梯的那个时间段,还真的没有人接近过电梯口。

最先知道有人困在电梯里的是一个70来岁的老大爷。他不知道小区已经停电了,便慢悠悠地往楼道里走,当走到电梯口的时候,他有点纳闷,电梯顶上有感应灯,今天怎么不亮?没等他弄清楚怎么回事时,他就听到从电梯里传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凄惨的哭喊声,听着让人揪心,他吓得双腿发抖,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把耳朵贴在电梯门缝上仔细听了听,确实是一个女人的哭泣声。

老大爷一时慌了神,这是头一次经见这种事,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急忙用手指按下电梯的按钮,按钮的红色灯没有亮,他又按了一下还是不管用。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会,便冲着电梯里大声喊道:“你是谁?怎么了?为什么在电梯里哭?”

听到有人喊自己,王静感到有救了,她急忙说道:“我住在9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被困在电梯里已经很长时间了,请您想办法救救我!”

老大爷不知所措,他凭直觉判断,自己听到这个声音离自己不远,他接着又问道:“你困在几层了?我应该怎么救你?”“我不知道我困在几层,你打110或119,让他们来救我。”王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忘记带手机了,我现在就出去喊人,让他们想办法。”“行!要是时间再长一点,我恐怕坚持不住了。”老爷爷闻听此言,不敢怠慢,赶紧出去叫人。

8

老大爷急匆匆地离开电梯口,出了楼道门,正好有一个中年女人往这边走,他冲着那个女人喊道:“不好了,咱们单元的那个女人困在电梯里,快救救她吧!”那个中年女人一听,赶忙跑了过来,“大爷,您说有人困在电梯里?”“是的,咱们9层的那个女人。”

电工师傅正好也赶了过来,他凑上去问道:“出什么事啦?”中年女人见电工师傅过来了,心里就有底了,她对他说:“师傅,你来的正好,这个大爷说有个女人困在电梯里。”电工师傅一听就懵了,这怕出啥事偏出啥事。

“大爷,有个女人困在电梯里啦?”“真的,困在西边那个电梯里,我还跟她说了几句话。”“那你知道她空在几层吗?”“我不知道。那个女人自己也不知道困在几层。”“谢谢您!我进去看看情况。”电工师傅转身跑进了楼道。

宋太平迷糊了一会,小姨子打过来电话说:“姐夫,你们走在哪里了?我姐姐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在地库等你姐姐,她来了我们就走。你姐姐肯定在电梯里,那里没信号。”

“姐夫,我告诉你,昨晚半夜,悦儿跟她妹妹在微信上聊天,姐妹两个聊了两个多小时,悦儿说她今年争取考研成功;另外,她不准备参加姥姥的生日宴会,她不想大家拿她说事,怕自己现场控制不住她的情绪,站起来走人,弄得大家不高兴,让姥姥伤心;真是个好孩子,你们别着急,慢慢和她交流,与她沟通,时间长了,她会想通的;我刚才给她打了个电话,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估计昨天一夜没睡觉,现在正睡觉呢。一家家人吃饭,早点迟点无所谓,好了,姐夫路上开车慢点。”

宋太平听了小姨子的一席话,心里亮堂了许多,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女儿是好样的。

他用手揉揉眼睛,妻子为什么还不下来?他记得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妻子正在穿出行的衣服,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正在他充满疑虑的时候,这才发现地库的灯全部灭了,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世界。不好,肯定是停电了,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急忙打开手机手电筒,离开汽车向安全通道跑去。

9

宋太平沿着楼梯往上跑,从负二层来到了底层的电梯口时,电工师傅也刚刚跑进来。宋太平与电工师傅挺熟的,一见面便问道:“小区停电了?”电工师傅说:“停电了,有个女人困在电梯里啦。”“困在哪了?”“困在西边这个电梯里,在几层?还不知道。”

王静在电梯里等着大爷找人帮忙的消息,恍恍惚惚的好像听见下面有人在说话,终于等到了救星,她一下子振作起来,朝着下面喊道:“救命啦!快救救我!”

宋太平一听那熟悉的呼救声,心都要碎了,他马上趴在电梯门房上喊道:“小静,你再坚持一会,我们马上就把你救出来。”

小静听到宋太片的声音,情绪再次失控,他哭喊道:“太平,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才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在电梯里回荡着……

宋太平的心,就像被针刺一样疼,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在乎这个跟他过了20多年的妻子。“小静,你要挺住,等着我!”

“老哥,你快点想办法把我妻子救出来。”宋太平把希望寄托在电工师傅身上,他相信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来。“你别着急,刚才你们两个说话,我大体上已经判断出你妻子就困在上面几层,咱们现在一层一层的往上找。”

这个时候电梯口又进来三个人,其中的一个是刚才的那个中年妇女,另外是闻讯赶来的俩个年轻小伙子。大家相跟着一起顺着安全通道往上走,二层首先被排除,只是感到那哭声越来越近,三层随后也被排除,目标终于被锁定在四层,哭声是从四层西边的那个电梯里传出来的。

眼看就要到电梯口了,宋太平左腿一软,倒向前方,幸亏那俩个小伙子在后面拉了你一把,这才没有摔倒。宋太平已经顾不得一切了,他用双手猛推那两扇电梯门,厚厚的不锈钢电梯门,任凭你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小静,我来了,你还好吗?”“太平,我受够了,你快把我从这个破电梯里弄出来吧!”还是人家见电工师傅能撑得住气,他冷静地对宋太平说:“老弟,你别这样,我们大伙想办法一定能把你妻子弄出来。”

一个小伙子插嘴道:“这电梯两扇门中间的缝隙太小了,咱们要是有一把消防队的专用扩张器,用不了几下,就能从中间把门撑开。”电工师傅看了他一眼说:“人已经在里面困了将近20分钟了,说别的没用,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把人弄出来,越快越好!”

大家都没了主意,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这两扇门,人们把目光投向了电工师傅。宋太平相信比自己大几岁的电工师傅,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

10

只见电工师傅,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把平头改锥和一把十字改锥以及一个试电笔,他严肃地对大家说:“一会儿大伙儿都听我的,我参加过电梯救人短期培训,咱们现在没有什么别的工具可以帮忙,就拿这几样工具把门打开。”

大家有点怀疑,拿这么点的小改锥和电笔能打开门吗?

“现在大家都听我的,我给你们分一下工,老弟,你过来,咱们先把动作比划好,你站在东边,用双手扳住东边的这扇门,再抬起右脚踩到电梯西边的门框上,不要踩的太高,能借上力就行,我跟你相反,扳西边那扇门。”

“小伙子过来,你拿好这把平头改锥,现在就把它插到我们右手的门缝上。”电工师傅接着又对另一个年轻人说:“小伙子你右手拿着这杆电笔,把它插到我们左手的下边的门缝上,你左手拿着这把十字改锥,等缝隙略微大一点,你估计能插进去,再往里插。”

年轻人的眼神好,手脚麻利,用力往进插,三下两下,就把平改锥和电笔的尖头插了进去。电工师傅非常满意,他鼓励两个年轻人说:“现在全靠你们两个人,你们听我的口令,你把平头改锥往东撬,你把电笔尖往西撬,记住,慢慢撬,一点一点地使劲,千万不能撬脱手。”两个年轻人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

电工师傅用双手十指紧扣住两扇门的缝隙,右脚猛踩住电梯东边的门框,;宋太平也像电工师傅那样做好了随时发力的准备,能否救出近在咫尺、困在电梯里的媳妇,全看电工师傅这一招管不管用。

电工师傅高声喊道:“预备~起!使劲~使劲~使劲……大家不敢怠慢,同时用力。电工师傅使出浑身的劲,救妻心切的宋太平,拼出全身的力,两个年轻人,一个紧握着平头改锥慢慢地往东撬,另一个握紧电笔朝西撬,中年女人站在后面一个劲地搓着手,想随时帮忙。

可真的不能轻蔑这两扇不锈钢的电梯门,没有千斤之力,别想撼动它。然而,事在人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不管它吸力有多大,还是被撬开了一条缝。

两个年轻人,可谓是手疾眼快,不失时机地把两把改锥的锥杆塞进门缝中,这缝隙大了,电工师傅和宋太平的手指能扣住的面积也大了,有助于他们双手发力。

电工师傅瞪大眼睛,使劲往开拉西边那扇门,宋太平目不转睛,用了往开拉东边那扇门,只见那条门缝被慢慢地拉开了两指宽,“你们赶快也用手往开拉。”电工师傅冲着两个年轻人吼着。

门缝拉大了,改锥使不上劲,两个年轻人,有点不知所措,站在那里发着呆。电工师傅这一嗓子惊醒了他们,他们一左一右迅速圪蹴下来,各自双手扳住一扇门,使出浑身的劲往开拉。

凡事就怕人心齐,四个人拧成一股绳,一起使劲往开拉,对这场救援来说,那真是如虎添翼,只见两扇门中间那道缝隙蹭蹭地往大变,一个拳头的距离,一扎长,一尺宽……

11

中年妇女一直在后面干着急帮不上忙,她瞅着两扇门中间的囗子越拉越大,又看着这四个往开拉门的人非常吃力的样子,再端详了一下站在电梯中央那个女人苗条的身材,往前跨了两步,伸出了右手,向电梯里的王静说:“大妹子,你过来抓紧我的手,记住往右侧身子,先把右腿从他们的腿上迈过去,再慢慢地钻出来。”

中年妇女的做法,电工师傅和那两个年轻人都非常赞同。宋太平心里清楚,这小小的电梯门吸力真大,自己是干活出身的,现在感到有点体力不支,他们三个人估计也体力透支;再过一会,这个口子别说往大拉了,就是保持现状都恐怕不行,后果不敢想;老大姐关键时刻能看出问题,并且及时出手,这让他感激不尽。

“小静,听大姐的话,慢慢地往出钻。”宋太平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冷静地对王静说。

王静自从困在电梯里,过多的呼叫声、谩骂声和哭喊声,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等待、失望甚至是绝望,将她推向了崩溃的边缘,直至老大爷意外出现,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丈夫宋太平以及这么多好心人竭尽全力营救自己,这让她感到温暖,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她选择站在电梯的中间,她懂得,在这紧要关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声,那样只会给大家添乱,影响他们救自己出去的计划。

王静异常冷静地看着两扇门的缝隙越来越大,耐心等待着出去的时机。老大姐和丈夫宋太平的话,提醒着她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来了。

王静毫不犹豫地来到门口边,伸出右手抓紧了大姐的手,侧着身子把右腿小心迈过电工师傅和太平斜着的腿,在右脚落地的同时,她猛地将身子和头从那个狭小的门缝中钻出,恍惚间她感到了那位大姐的拉力,自己的跨越之力,还有一种无形之力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扑到了陌生的大姐的怀里。

此时此刻,电工师傅和宋太平,依然保持着一左一右测着身拉门的姿势;那两个年轻人,仍旧圪蹴在电梯门的两边使劲拉着门;他们好像四尊塑像似的,还在努力着。

尽管王进被救出来了,但拉门的四个人都知道危险还没有解除,宋太平意识到这一点,电工师傅更清楚其中的厉害。

“大家都听我的,等我喊到三时,咱们同时放开手,记住,往外拿手,一、二、三,放!”

只听“咣当”的一声,两扇电梯门重重地吸合在一起。电工师傅瘫倒在地,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往下掉,两个小年轻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们累的直喘气,宋太平的身体向后晃动了一下,重新站稳,汗水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宋太平把眼泪和汗水擦了一下,急忙俯下身去把两个小年轻拉了起来,然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谢谢你们!”他又赶忙把电工师傅扶起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老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老哥!”

“老弟,你太见外了,只要人安全出来就好,快过去安慰安慰你媳妇儿吧!”电工师傅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当宋太平半搂住王静的时候,王静恢复了意识,她转过身来对大家说:“谢谢!谢谢!谢谢大家把我从电梯里救出来!!”

中年妇女拍了拍宋太平的肩膀,宋太平一下子反应过来,对中年妇女说:“大姐,我这一激动,把您忘了,谢谢大姐!”“不用谢,你领着媳妇儿快下楼去吧!”

宋太平两口子,再一次向大家道谢,然后,两个人紧紧拉着手,从消防通道一层一层地慢慢往下走。

12

当走到地库时,王静与宋太平抱在了一起。王静依偎在丈夫的怀里猛烈地抽泣着,她要把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释放出来。宋太平亲吻着爱妻的额头,抚摸着她的后背说:“小静,一切都过去了,咱们马上去饭店为你妈过寿。”

“太平,我想通了,以后不再说那些惹你生气的话,我们今后一定要善待自己,好好地过日子,不管悦儿怎样对我们,咱们都要好好关心她。”

“小静,悦儿是我俩唯一的宝贝女儿,也是这个世上我们最亲的人。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她从小就要强,她的苦、难处和孤独,我知道,也懂得,能理解她。自己的孩子,我肯定关心啦!”说这些话时,宋太平的又流出了眼泪。

“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家,动不动就流眼泪,都怪我和孩子,现在把你折腾成这样了。”王静伸出右手想要擦掉太平的眼泪。

“小静,你这两个指甲咋了?为什么有血迹?”宋太平心疼地抓着小静的右手。

“没事,刚才不小心弄出点血。对了,我到车里化妆一下,一会儿见到我的家人,你千万别跟他们提起我困在电梯里的事儿,让我母亲高高兴兴过一个生日!”

“你这一说,我想起你妹妹给我打过电话,她说他们在饭店等着咱们过去,她还说,悦儿昨天一晚没睡觉,现在关机了,正在睡觉呢。”

“我就说我的女儿,知道停电,不可能不救她的母亲。我又错怪孩子,我困在电梯里还骂了她,你看我是张臭嘴。”

“别说这些事,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宋太平与王静拉着手朝自己的汽车走去……

13

下午2点左右,电力公司的抢修人员,把小区里的配电箱故障处理,电工师傅合闸送上电,电梯正常运行。

当人们进入王静所困的西边的那个电梯时,发现地上都是碎纸片,电梯的墙上残留着几张没有被完全撕下的纸,纸上面留着一道道好像是被猫爪抓过的痕迹,在那些痕迹中遗留着鲜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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