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长江支流边的村子,已经有许多年轻人离开家去到了东部的大城市讨生活。年对中国人来说很特别,远走他乡的游子可以趁这个时间飞回家长,年过完后又飞回东边的大城市。如同候鸟迁徙。
关于年的最初记忆与吃有关。
(一)
对那时的我来说,过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各家各户都有足够多的糖果、瓜子、花生,最最开心的事情是正好我的新衣服的兜足够大,当所有衣兜都装得鼓鼓的,心中的满足感简直是无法形容的,大概就是全世界的糖果都在我这儿的感觉吧。
几岁时候,最喜欢的糖果是幺爷爷家的“酸溜溜”——糖纸五颜六色的,味道酸溜溜的——这好像是幺爷爷家的孃孃(我爸爸的堂妹)从“大城市”带回来的,它的味道注定和农村里自家做的芝麻糖、花生糖不一样。
每个孩子都喜欢“酸溜溜”。当我们一起小心翼翼得剥开糖衣,轻轻将糖放在嘴里,只那一瞬间,吃糖的孩子们都做出一副被酸掉了牙的样子,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小心地保护着嘴里的糖果地大笑起来。
儿时的年味是“酸溜溜”的。
(二)
我对油炸食品的执念,来自于儿时看奶奶炸过年菜。
不知道为什么,每家每户过年都要炸些鱼、酥肉、豆腐之类的食物。通常在年三十以前就得准备好,年三十吃团年饭,桌子上总有一道油炸的菜。
奶奶把鱼、肉腌好,豆腐切成三角形或捏成圆球,油锅微微冒烟了,我和弟弟就开始盼着锅中的美味了。
奶奶一边炸一边捞,我和弟弟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直到吃够为止。有时奶奶也会用筷子轻打我们的手,说不许再吃,但我和弟弟是防不住的“小贼”,我们总能在奶奶忙着翻动锅里的鱼、肉时“作案”成功。
儿时的年味在油锅里翻滚。
(三)
2008年,我唯一一次吃到包了硬币的汤圆。
初一早上都是吃大汤圆,腊肉馅和糖馅的。腊肉馅的很香,韭母子(比小葱头大一些的类似的植物,现在为止还没有研究过学名只是听大人都喊的“韭母子”)的香味和腊肉的香味经煸炒后混合在一起,没有什么其他的肉馅比这个更香了。糖馅就比较丰富了,芝麻、花生碎、白糖(也可以用红糖)、红橘皮等一系列能加进去的都可以加进去。
最能吃的时候,一次可以吃8个,难以想象我是怎么做到的。
其中一个汤圆里通常会包一枚硬币,据说吃到包着硬币的汤圆的人今年就会事事都交好运,所以大家都想吃到这个汤圆。
2008年大年初一,我吃到了这个包着硬币的汤圆。从此那枚硬币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它承载了我一年的好运气,因此,自那之后两三年里我都很珍视那枚硬币。
儿时的年味在一个个大汤圆里。
(四)
现在,我长大了。
过年的糖果逐渐变成了巧克力、坚果,很少再有人家买几块钱一斤的水果糖了,至于九十年代的“酸溜溜”,也早就拿不上台面了。
经济的飞速发展使得肉在餐桌上越来越普遍,人们早已不稀奇大鱼大肉。过年过节,素菜反而更受欢迎。油炸的鱼、肉和豆腐份量越做越少了。
那枚硬币也混入其他硬币里,丢失在时间流里了,找不回来了。
最近几年,我和弟弟都有些不爱吃汤圆了,吃了二十几年,已经慢慢地腻了。我们强烈建议大年初一吃饺子,但被妈妈和奶奶驳回了——他们吃了几十年的汤圆,还没有腻,他们以后每年初一都依然会吃汤圆,永远不会腻。
儿时的年味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在记忆里。但是,年永远还在,当又一波孩子长起来时,他们的记忆里也会有独特的、只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年味。
但,永远相同的是,我们记忆里的味道,都与家人有关,与团圆有关,与美好有关。永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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