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二十三


趁鬼子还在里面饮酒作乐,我们加紧时间搬运柴草。我又来回跑了两三趟,洞口已经堆积了一小堆柴草。鬼子终于发觉外面有点不对劲了,歌声嬉闹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骚动。我们都停下脚步,这时我听见刘政委小声咒骂道:“妈的,肉烤糊了。”我果然闻到一股焦糊味,架在火堆上的烤肉发出来的。它何止糊了,这会儿已经被火燎着,呼呼冒着浓烟。难怪鬼子发觉了。回想起来,从我们爬到洞口,到肉被烤糊,其实不过短短几分钟的事。但我们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险,所以我感觉到过了很长时间一样。就在这几分钟里,我们干掉了哨兵,缴获了武器,排除了危险,这些全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接下来的战斗我们无法再退缩了。

听到鬼子的动静,我还待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行动。小东西已经扔掉手里的柴草,往陈金发那边跑去了。刘政委小声喊他:“快回来,点火点火。”他哪里听得见,早就跑远了。刘政委只得喊我。我摇摇手,告诉他来不及了。刘政委指指洞口,命令我立即躲到洞外一侧,他自己躲到另一侧。我把手中的柴草继续堆到洞口附近,顺势就趴下来。地上还没捂热,鬼子就到了洞口处,他们发现了门口的尸体,叽里呱啦吵个不停。随后,我听到军靴摩擦地面的声音、枪械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再随后,洞里竟然安静下来。我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只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猛烈撞击着肋骨。

三声枪响打破了沉寂。这枪声非常沉,打出的不像子弹,倒像是铁锤,我知道那是陈金发的机关枪。然而这三枚铁锤并没有砸中鬼子,其中两枚打中了我头上的岩石,在夜色中迸发出耀眼的火星,另一枚打中了柴草堆中一根枯木。整个柴草堆像钻进了一只鸡,扬起焦糊味的尘埃,之后往下一趴,摞得更紧密了。我的眼睛迷了灰,还忍不住咳嗽,鬼子在洞口不过咫尺之遥,他们一边叫骂,一边开火还击,近处的枪声震得我耳朵发麻,我真怕他们一下子冲出来毙了我。好在陈金发迅速调整射击角度,打了一个连发。曳光弹画出长长的线,像闪电一样,径直钻进洞口。有鬼子被打中了,杀猪一样乱叫。

狮子洞有个好处:它洞口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同样也有个坏处:在洞里的人无法发挥人数和火力的优势,十几个鬼子被一挺机枪压在洞里出不来。九六式机枪弹量才三十发,陈金发一梭子子弹打完了,正摸索着换弹夹,鬼子趁此机会从洞里冲出来。打头的鬼子刚出洞口,就被刘政委两枪撂倒。这具尸体挡住了小半洞口,剩下的鬼子只能从他身上爬出来。耽搁这几秒钟的工夫,陈金发已经换好弹夹。枪声响过之后,鬼子们的尸体将洞口彻底堵住了。

但鬼子不是那么容易战胜的,否则他们就不是鬼子了。我听说平型关大捷的时候,很多损失都是在战斗之后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生的,那些看似被打死的鬼子突然爬起来,做了最后一次反击。何况现在鬼子才损失几个人,他们绝不会就此束手投降。鬼子开始往回拖动尸体,陈金发的机关枪子弹都打到尸体上,无法伤到后面的鬼子。眼看着尸体要被拖回去,我鼓起勇气,想要冲过去阻止他们,刚一起身,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从洞里扔出来,还呼呼冒着烟。

“手榴弹!”刘政委大叫着,我赶紧趴回原地。“轰隆”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气流将堆在我这边的柴草全都吹得飞起。我后来总是想,那是我最可能失去眼睛的一瞬间,要是我再快一步,或者反应再慢点,后果不堪设想,但我偏偏毫发未伤。多亏这些柴草保护我,它们挡住了所有弹片。我开始严重耳鸣。我看见刘政委在朝我大喊着什么,但我听不见。好一会儿之后,我才听见他喊的是“点火”。

我往火堆那里跑去,鬼子还在试图清理堵在洞口的尸体,陈金发也大喊:“快点,子弹不多了。”

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头疼的天旋地转,刚挣扎着爬起来,又跌倒在地。在一片模糊中,我听见刘政委喊道:“我去点火,你给我打掩护。”刚才躲远的了的小东西也从陈金发所在的哨位钻出来,径直往火堆方向跑去。刚跑了没多远,洞里的鬼子就开往外放冷枪。原来就趁这片刻的间歇,他们已经拖回两具尸体,清出一个能够射击的口子。子弹越过火堆,搅得火焰乱晃,差点瞎猫碰到死耗子打中小东西。陈金发赶紧回击,可这一梭子还没打完,机枪突然哑火了。“肏鬼子他娘的。卡壳了!”

趁鬼子被机枪子弹压回去,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小东西已经跑到了火堆那里,他抽出一根烧着的大树枝就往洞口方向跑。眼看着快跑到刘政委那一边,洞里的枪声又响了。小东西哎哟叫了一声,脸朝下倒下去。“小东西!”刘政委大喊着,可小东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刘政委要过去捡地上的火把,没走几步就跳回来了。子弹噼里啪啦在火把周围炸响。鬼子在洞里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明显是瞄准火把的我亮光开枪的。

我回头看看陈金发,他还在鼓捣那挺九六式呢。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枪精度不错,射程远,但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可靠性不佳,在恶劣环境或者使用不当的情况下很容易卡壳。鬼子的机枪真带有鬼气,早不卡壳晚不卡壳,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对这个情况,鬼子大概有所觉察,他们迅速将洞口清理干净。两个鬼子同时从洞里探出头。我拿起小八音连开几枪,他俩应声倒下。我拼命推动前方的柴草堆,想要把洞口堵住,子弹不断从洞里射出,打得碎片尘土乱飞。但隔着两句尸体,他们什么都打不中。而且在损失俩人的情况下,鬼子已经有所忌惮,不敢贸然往外冲。这片刻的犹豫,将彻底断绝他们逃生的希望。那头刘政委已经拾起了火把,将自己一侧的草堆点燃。一开始火势很小,过了片刻,火像突然惊醒似的,一下子蹿到天上。紧接着,整堆柴草都烧着了。

鬼子发现外面起火,又想要往外面冲,但为时已晚。洞里两具尸体不知什么部分被点着了,发出骇人的焦臭味。我小时候曾经烧过一只死掉的鹩哥,除了无数蛆虫从羽毛下钻出,那味道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他们身上的弹药被点着了,乒乒砰砰炸响。里面的鬼子一片鬼哭狼嚎。更要命的是,大火搅动了山里的气流,突然起了一阵西风,将火吹得更旺,将滚滚浓烟都往洞里吹去。那些尸体里的油脂都被烤化了,淌了一地。最靠近火的地方已经变得焦黑。

烧着的尸体冒出的烟可比柴草厉害多了。我虽然在下风,离大火也有好远距离,还是被呛得泪涕交加,咳嗽不止,里面的鬼子是什么状况可想而知。很奇怪,先前我让一个鬼子跌落悬崖,心中难受了好久,此刻却没有任何不适感,甚至还没有我烧鹩哥的时候感到恶心。活命的本能占了上风,另外就是仇恨。我要为我惨死的战友报仇,还有小东西,说是战士,其实不过还是个毛糙孩子。连我都才将将长大呢。他还没活够,没吃过许多肉,没睡过女人,也没有住过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洋房,更没有见过穷人翻身做主人的时代,就这么死去了,当然让我感到愤恨。更让人愤恨的是,我也没有经过这些,并且我仍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随时都会被鬼子要了性命。

陈金发抱着更多的柴草赶到了。草茎秸秆不耐烧,火起得快灭的也快。必须不断添加燃料。火再一次往起来,下面两具焦黑的尸体都看不见了。整个西面的天空红得像一块灼热的铁。突然,火堆里钻出一个鬼子。他人在冒火,枪在冒火,怪叫着冲出来,真的如同阴曹地府的鬼怪一般。但这个鬼子还没跑几步,就一头栽倒。他身上的火还没灭,就被陈金发补了两枪。他早就死得透透的——或者说熟得透透的,身体抖都没抖一下。我不得不感叹敌人的毅力。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从熊熊烈火中爬着出来。但刘政委另有看法:“连这都敢冲,里面的鬼子肯定都受不了。”那自然不用说。这么大的火,我们站在上风处就烤的难受,所有的火热和浓烟都在往山洞里猛灌,所以才有鬼子长痛不如短痛,冒死往外冲。

在那之后,洞里鬼子似乎再没什么动静。我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管往洞口堆柴加薪,让火烧的更旺,很快,鬼子堆积如山的柴草就烧得差不多了。我说:“里面的鬼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刘政委说:“别管他们是死是活。我们已经打胜了,要见好就收。这一把大火,方圆几十里都看见了。我们要赶紧撤离,不然增援的鬼子就杀过来了。”

“撤离?那小东西怎么办?他牺牲了,我们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还有其他战友,不能留全尸,至少要把他们给埋了吧。”

“来不及了。要给他们收尸,回头就没人给我们收尸了。”我还要去看小东西,被陈金发一把拉住。“革命不要怕流血牺牲。我们杀了这些鬼子,已经替他报仇了。”我望着伏在地上的小东西,除了背脊之外,他身体其他部分都在阴影里,显得更加瘦小,简直像一块凸起的土疙瘩。突然,那小小的土疙瘩动了一下。

我大声嚷道:“小东西!小东西!”

“你别瞎喊了。小东西已经死了。其他战友也死了。”

小东西已经坐起身,眼睛茫然望向四周,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冲过去扶他,替他检查枪伤。可他除了头上摔破了皮在冒血之外,身上看不到任何伤口。“你这狗日的东西,赖在地上装死。”

小东西摸摸自己的头,疼得龇牙咧嘴。他说:“什么装死不装死。我抱着柴草看不到地,脚下一绊,就啥也不晓得了。”

刘政委说:“你这小鬼头,往地上一躺,让我们这些老东西打鬼子。还赖着不起来。再不撤退,鬼子一枪崩了你算你便宜。”

小东西看着洞口的大火,依旧没有起身。他一脸哭丧说:“狮子洞没了,我们还能撤到那里去?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听我的,直接去汉口做买卖。”

刘政委说:“我们打了大胜仗,你愁眉苦脸干啥。我们既然能消灭这些鬼子,也就不怕别的鬼子。这大山里总有去处。”

陈金发说:“这批鬼子驻守在狮子洞,就是为了防止我们向西逃。现在这里被突破了,往西去肯定比较安全。大不了,一直往西真逃到汉口去。”刘政委也同意他的说法,命令我们立即撤离。小东西说:“不能把死去战友留在这里。”刘政委说:“来不及了,鬼子随时会来。”小东西说:“给我两分钟。两分钟就好。把包袱给我。”我和陈金发都把身上的包袱交给他。刘政委默不作声。

他把那几颗人头从棍子上取下,用我的包袱包起来。包袱不够大,四个角扯了又扯,勉强才能系起来。他把这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背在背上,一脚踹翻炖肉的锅,翻腾的肉汤淌了一地。他拣几大块腊肉用另一个包袱裹起来,又去撕扯烤肉架上的烤肉。他用力一拽,整个架子倒了,肉也跌进火堆里,发出一股焦臭。我想起刚才被烧着的鬼子,胃里一阵抽动。

小东西故作豪迈,吃了手里撕下来的那块肉,吃完了还要舔舔手指。刘政委催他,他也不急,在地上又捡起一块腊肉咬了一口,这下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全吐了。


我们向西撤退,一路沉默不语,只有小东西因为负重而大声喘气。他背后的包袱底部有些许血水。我们牺牲太大,惨烈的胜利并没有带来多少喜悦。下山没多久,突然一声巨响,大地在晃动,树木在动山摇。狮子洞那边,火光之中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灼热。之前不知道,鬼子为了这次扫荡行动,将狮子洞开辟成为一个据点,里面还贮存了不少弹药。大火引燃这些弹药,将狮子洞炸得粉碎。整个战争期间,我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爆炸,天空中不断有烧着的碎片和尘土纷纷扬扬落下。它们曾经是树木、柴草,五祖用过的石床、石桌,岩洞里的壁画,鬼子和他们的武器弹药,阴雨不停的日子,战友们的音容笑貌统统都在大爆炸中化为一堆零零碎碎。小东西的眼睛有点湿润,不知是不是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不过也有可能是火光太刺眼。


刘珊银老人盯着火盆发呆,好像他又看到了那冲天的大火。他孙女打趣说:“老战士的回忆都不靠谱。上次说杀了两三个敌人,这次说杀了五六个。上次说单枪匹马俘虏伪军一个排,这次说三四个人端掉鬼子一个窝。”

老人笑着摇摇头,并不反驳。我问他:“等等,鬼子就这样被炸死了?山洞爆炸的时候你们已经撤到山下了?那您的眼睛究竟是怎样受伤的?撤退的时候又遭遇鬼子了?”

老人说:“别急别急。就快要讲到丢眼睛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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