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

她说,人这一生,会犯很多错,最后变好了,那是因为没辜负“情”这一个字。

她出生在大年三十的一户宋姓人家,那时漫天烟花,家家户户爆竹迎新年,像是迎接她来到这个世界。母亲因为生产过度劳累已经晕厥,父亲看着妻子和孩子平安无事便焦急地给妻子找镇上的那个医生,而爷爷似乎并不是很待见这个只有巴掌大的小肉团,那张褶皱的脸上透露出失望的神情,几个大人唯独奶奶尚且神智还清醒着,一巴掌抡到屁股,顿时小屋子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孩子可算是正常的了。

她一个月的时候也是正月过完的时候,以前的小肉团也长成一个半大不小的婴儿了,肥嘟嘟的煞是可爱,眼看着镇上派出所追户口追得紧,得赶快给她取个名字,父亲尚是有文化的人,因此去了宋满意这个名字,满意满意,对生活满满意意,奶奶和母亲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抿嘴笑着,爷爷也表示默许,就这样,宋满意在世界上也算是有名的人了。

宋父实是镇上的一名书记,戴着一副眼镜是个文化人,宋母经营着家里的小卖部,是镇上公认的贤妻良母,因此宋满意的童年也是风风光光大摇大摆,直到她七岁,宋父因为工作被调进了城里,夏天的太阳灼烧着小镇,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停在了宋家,两小时后,卡车上装满了行李和人往城里的方向开去,满意的童年也开始变化,那些跟着大孩子一起疯的日子也好像随着那条公路渐行渐远。

搬到城里后没到一个月,爷爷奶奶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便又搬回了镇上,因此只剩她和父母,父亲在自己的工作单位里按部就班,母亲在搬到城里后先是带着满意去拜访院子里邻居们,提着乡下的特产挨家挨户地送礼也是给那些人带去了好印象,而满意也是嘴甜地一口一个叔叔阿姨的叫着,城里毕竟是城里,女人都涂了一层厚厚的粉,走起路来也是花枝招展,香水味更是扑鼻而来,男人都西装革履偶尔抽着烟这就是母女俩对城里人的第一印象了。

院子里跟满意同龄的小孩,一个叫彤彤的女孩,还有叫小逸的胖胖的男孩,还有几个大哥哥大姐姐,而他们哪里又会跟这些小屁孩玩捉迷藏的游戏呢,所以他们仨自成一派,他们一起疯过了三个年头,小孩子的感情总是最牢固的。

五年级的夏天,院子里的那颗老榕树垂下了硕大的枝叶,缝隙里透出了烈日,蝉子也在树上叫个不停,三个穿校服的孩子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院子的大门,其中一个女孩子便是宋满意,她将头慢慢伸出大门门框,扫了一眼里面的房屋门,迅速转过头向后面两个招了招手,走,一声令下,三个便迅速钻进了院子,刚走进院子还没十步便听见了正对大门的那个房间传出了胡叔叔和女人说话的声音,三个人便悄悄地从正门经过绕到了院子后面,而宋满意便故意停留了几秒看了几眼那个房间的窗户,熟悉的面庞和声音。原来她和那两个逃学回家是为了照顾院子后面的一只受伤的黑黑的狗,彤彤和小逸拿出了在小卖部买的火腿分给黑狗吃,而满意一直在想为什么刚刚的声音那么熟悉。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今晚似乎会迎来暴风雨

晚上,宋父下班回家,刚到院子门口便听见了院子里嘈杂的声音,进去一看,院子里小逸的母亲指着妻子破口大骂,边骂边哭着,而一旁的几个孩子也都在哭着,特别是宋满意,她还死命地护着宋母。

你个骚狐狸精,就知道你那么喜欢到我们家来,原来就是来勾引我们老胡的

嫂子,你可不能血口喷人了,没有证据的事情讲出来可是造谣啊,宋父赶到妻子跟前说

哼,证据,算了你自己问她吧,我都亲眼撞见了,还需要证据吗,说完逸母又指着逸父说,胡小军,这辈子我跟你算是完了,我们离婚!小逸归我,你就去找你的那个狐狸精!说完拉着正在抽噎的小逸拿着包包走出了院子

看热闹的人也不怕事情惹到自己身上来,说着什么原来表面一副贤妻良母原来是个骚狐狸啊,有其母必有其女,看那个女儿那双眼睛都看得出来,哎还是少和他们那家人来往了,彤彤你以后就不要找宋满意玩了以后她把你卖了你都还不知道呢……

宋父拉着哭红双眼的满意回了屋子,宋母也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子关了门,宋父打了水给满意洗脸洗脚然后让满意回房间睡觉,满意哭着闹着说不要走,宋父无奈只好待在满意的床边,过了十多分钟,宋父悄悄地走出去带上了门,看到坐在客厅的颓靡的妻子,问

胡嫂说的,是真的?

应祥,我对不起你,但是我还是得说我要离开你和满意,胡小军答应我跟她老婆离婚后会带着我去上海,我无法拒接,你知道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也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求你别记恨我

你别扯那些,那小满怎么办,她才十一岁

拜托了,应祥,真的对不起

说完,宋父看着妻子回了房间收拾了一点东西也走了,而门后的一双眼睛也是看清了刚刚的事情听清了刚刚的对话。

好像从那天以后,满意再没见过母亲和小逸以及他的父母,紧接着几天彤彤也搬走了,搬进了像院子对面那种大楼里,整个院子里空荡荡地只剩她和父亲以及一两户人,每晚满意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全是那些人,围着她破口大骂,狐狸精的女儿。学校也有同学知道了这件事,有一些高年级的女生围着满意还对她吐口水,自从和妻子离婚后,宋父经常不回家,酗酒但是不会打骂满意,偶尔看到那张酷似妻子的脸也是会想起以前阖家欢乐的日子,这场对于满意来说的噩梦持续了半年,满意小学毕业以后,宋父把她又送回了乡下。在满意回到乡下的期间,小逸和彤彤去了那个院子找满意,他们只是想看看满意对她说一句宽慰的话,而最终却没有这个机会。

乡下爷爷奶奶知道满意父母离婚后也同意将满意抚养成人,爷爷一直重男轻女但毕竟是宋家的血脉也对满意还是疼爱,不知道流言何时才能止于智者,几年前的事情最终还是被乡下的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5年了,做错事的明明是她,为什么我要承担后果,我都快被她亲手毁了,还有爸爸也是将我送来这却再也没来看过我,满意夜里也会哭着心里问为什么。满意向爷爷奶奶瞒了一些事,比如,她讨厌一些经常嘲笑她的同学,于是会在放学后等到晚上偷偷地往别人桌子上扔垃圾还会用红色的笔写上去死!其实她并没有这么仇恨她们,只是不知道到了晚上,脑海里全是那些恶毒的话,于是像变了个人似的做一些后悔莫及的事,还有一天晚上听见自己家附近的野猫叫,于是抽起刀子出去了,第二天早上听见邻居的大妈大吼谁打死了它的猫,好吧,我确实挺讨厌那个大妈和那只丑猫,但我绝不会承认自己干了那些事,满意心里嘀咕着。杀猫一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后来好像满意愈发严重,自己总会叨叨什么才不是什么厄运,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讨厌这个世界,有一次还逼着镇上的一个小孩子跳楼,不跳她就会用蜡烛油滴在她的手臂上,当然小孩子楼没有跳成,因为有其他小孩子告诉了奶奶,便给宋父打电话,后来被查知满意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心理也有一些封闭,而这次,宋父不得不把满意又接回城里,连带着爷爷奶奶,医生告诉宋父,满意的症状还有些复杂,可能不加以治疗还会出现夜游症,于是,她住进了精神病院,偶尔家人来看一看她。

在精神病院的花园里,会看见身着白裙的女生闭着眼,坐在长椅上晒着太阳,他们说我有病,你觉得呢?我没病的吧,你为什么也不回答我?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不喜欢这,爸爸抛弃了我两次,呵,算了我还是老死在这里吧,啊,太阳好暖和,她又开始自言自语。二楼的医生看见她,觉得有几分眼熟。后来那个医生主动要求换成宋满意的主治医生,他会经常去看满意,让她给他讲小时候,满意听到小时候神经紧绷,却再也不开口,后来在医生公示栏里看到一个特别熟悉的名字,胡逸,却还是想不起他究竟是谁。梦里,又回到了五年级的那天

小逸,以后你就把好吃的留给我和彤彤吧,你看你都那么胖了

可以,不过你们答应我,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梦里全是这个场景

一觉醒来,满意知道了主治医生原来就是胡逸,又想起几年前事情的根源便是自己的母亲和胡逸的父亲,便觉得无颜面对他,更是对他无话可说。胡逸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满意,奈何彤彤也搬离那个院子,胡逸在找到满意之后也通知了彤彤,他们俩去看过了满意,而满意却是不愿意见他们,在想满意的心病可能是由她的母亲引起的。

彤彤背着小逸联系到宋母,宋母果真是搬去了上海却没嫁给胡小军,胡小军离不开妻子在官场上的庇佑过了几天也去妻子娘家找到了妻子,彤彤告诉了满意现在的状况,而宋母也是很自责,自己总会偷偷地抹眼泪,本来对于她这种母亲,也不奢求满意的原谅只希望孩子能健康成人,所以她毫不含糊从上海回到那个城市。又回到了那个欢乐但痛苦的院子,彤彤在那里等着她

阿姨,您回来这事我没告诉小逸,毕竟……

嗯,你快带我去见小满吧

宋母见到女儿是瞬间泪奔,本该是花样年华的她穿着精神病院服在病床上眼神呆滞地躺着,她轻轻地唤着女儿的名字

小满,女儿,我回来了,对不起

满意坐起来恨恨地瞪着宋母

谁是你女儿?你配做母亲吗,我成现在这副模样全都是拜你所赐

小满,其实,哎,有些事你不知道也好

呵呵

小满,我保证将你治好的,无论花多少钱,就当是弥补这六年来的过错

满意在病院的状态越来越差,白天都会莫名地摔东西,一次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宋满意,你让他们满意了吗,呵,这个世界不应该有你的存在,没人关心你,宋满意你不该活在这世上,于是刀刃对着手腕用力地划了下去,最后晕死在卫生间被胡逸发现,胡逸不得不通知宋父爷爷奶奶还有彤彤轮流陪着满意讲讲话,满意清醒的时候看到年迈的爷爷奶奶心里也会痛,看到父亲为自己忙的焦头烂额而母亲也在为自己的病情联系着在精神这方面有造就的专家,彤彤也会给她讲她们小时候的故事,她想,原来自己被这么多人宠爱着,自己是有多糟糕啊做了那么多稀里糊涂的事,她想她似乎可以变好,变成11岁之前的宋满意。

其实宋母一直没告诉她的真相,便是其实她并没有跟胡小军结婚,也没有如小逸的母亲所说的那样,事实是那天胡小军喝了很多的酒,向她抱怨妻子的无理取闹和不如她的温柔贤惠,于是说了一些胡话,而宋母并没有答应,于是胡小军趁着酒意将她拽进了屋子,而那时刚好满意他们从那个前面经过,再过了几分钟便被小逸的母亲发现他们同处一室,更是百口莫辩。那个时候女性地位本来不高,发生这种事就算澄清了也还会戴着不守妇道的帽子,于是她破罐子破摔,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流言。这些事都是满意经过两年的治疗后终于痊愈宋母才告诉她的。

人这一生,会犯很多错,最后变好了,那是因为没辜负“情”这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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