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旅游

我家住在农村,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只有临近春节才回来跟我们团聚。每当这时,母亲总是不但地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各种各样好吃的。家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和欢快的笑语,家虽然不是很富裕,却也充满着温馨和快乐!
随着人们物质生活不断提高,旅游之风不知什么时候日渐盛行,我们农村也有了一些旅行社的代办点。
去年刚过完春节,母亲提出她也要出去旅游一次。这些年父亲不在家,母亲一个人操持家务,忙完了田地的庄稼,闲了还要和同村她的那些姐妹们去附近打一些散工,来补贴家用。
想到母亲的辛苦,父亲欣然同意,还嘱咐她多带点钱,说难得出去一次,一定要好好的玩一玩看一看,不要舍不得花钱。
我也在一旁打趣她,说母亲终于也开窍了,知道享受生活的美好。
我开始有些兴奋地为母亲打理行程并留意沿途的景点,可母亲笑笑地摆摆手,说她都以安排妥当。
几天以后,在我的期盼中母亲风尘扑扑地从外面回来了。在我想象中本应该兴高采烈的她却是一身的疲惫。我缠着让她给我讲外面新鲜的人和事,可她笑笑说感觉“好累”。
旅游嘛,哪有不累的呢?开心就是目的。可是母亲难得出门一趟,感觉也太平淡了一些。似乎看出了我的失望,母亲拿出手机,一张张地翻出一些风景优美的照片,她仿佛还沉浸其中,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可我并没有看到母亲的照片在其中,她说自己不是很上相,也就不愿拍照了。
我向她伸出手摊开来说:“我的礼物呢?怎么着也得给我买些特色小吃吧?”
母亲有些歉意地看着我说:“儿子,对不起了!那里的东西都贵得狠,我没舍得买。”
看着这个有些奇葩的母亲,就这么出去旅游一趟回来,真是让人有些扫兴。
母亲这次旅游回来,我发现她慢慢变了。变得越来越有些爱“臭美了”,她常常站在镜子前面默默关注自己,有次看见我在一旁看她,她回过头竟然对我宣布说:“儿子,我决定开始减肥了”。我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可是你也并不肥啊”
她却说:“傻儿子,现在不是流行骨感美吗?你可要支持我,不能成为我减肥路上的拌脚石哦。”
母亲就这样开始追求时尚了。
母亲说做就做,为了减肥,她不厌其烦地开始研究各种所谓的妙方。无论是中药还是西药,她都要试一试。家里有时被她搞得乌烟瘴气的,我心里不免生出许多怨气。更让人不解的是,她有时还莫名其妙地失踪一天二天的,问她,她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有时问急了,她苦笑着说为了减肥,她寻师问药去了。
我担心母亲为了减肥走火入魔了!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母亲减肥竟然成功了。看着她越来越瘦的身材,说实话我却看不到“美”的影子,我只是不忍心打击她而已。
母亲旅游回来还有个变化就是,我发现她没有以前那么勤快了。
因为过完春节不久,许多地方都需要工人,而开出的报酬还很高。母亲以前的姐妹们三番二次的邀请她,她竟然都一一回绝了。这要是以前,她可是求之不得的啊。
也有好几次傍晚,她的那些姐妹来找她闲聊,我看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说话有时前言不搭后语。她那些姐妹笑着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在网上傍上什么大款了?
渐渐地母亲似乎越来越懒了,好几次放学回家,她不是站在镜子前面欣赏自己日渐消瘦的容颜,就是躺在床上似乎想些心事。厨房里冷冷清清,桌子上也是空空如也。我问她她说忘了做饭,让我自己去做点吃的。
这样几次以后,我抗议说:“妈: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现在可是上高三啊!”
她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说什么男儿当自强!
再后来她干脆不再管我了,饭让我自己做、衣服也让我自己洗,我真是急眼了,跟她吵了一架。让我更想不到的是,她提出让我自己管理自己,她说一个月就给我二千元钱,一千五做为生活费,剩下五百给我零用,如果不够让我自己想办法,或者也可以选择饿肚子。
唉!我想不明白,母亲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样对我?我也气得懒得搭理她了。
可是这样过了一个月左右,她又一次跟我说她要再去旅游。
我的天,上一次旅游回来,她把我折腾得不要不要的了,再一次去,回来还不要了我的小命?我是坚决不同意!
可是母亲还是在我去上学时,悄悄地出去了……
那天下午快放学我接到她的电话,可电话里是一个陌生叔叔的声音,那人说我母亲昏倒在一辆开往兴城的长途汽车上(我父亲当时在兴城打工)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匆匆忙忙地赶到那个陌生的小城市。那位好心的叔叔把我带到当地的一家医院,随手还递给我一封信,说是找母亲手机时在她手提包里发现的。当时因为情况紧急(他请我原谅他看过信的内容)。
看到那个叔叔有些异样的眼神,我更加慌乱地打开了信:
超儿: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大半年前我常常感觉肚子疼,吃饭也常常恶心。你父亲不在家,你学习也十分紧张,那个时候我想不能打搅你。想想可能是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春节后我感觉情况越来越糟糕,我想称你父亲在家去医院检查一下,大过年的我不忍心让你们为我担心,谎称出去旅游,回来时让我朋友给我传来她们旅游时拍的一些照片。
在医院的那二天,医生说我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他们要求我住院治疗,可我不放心家里,只说等把家里安排好再过去。
我万万没想到,检查结果出来是“肝癌”而且还是晚期。
当时我就哭了,我舍不得你们!我也不想死,我还要等你大学毕业,我还想看见你娶妻生子!我想活好多好多年……
哭了好久,我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犹豫着怎么告诉你们,我想如果你们知道,一定会强行让我住院治疗。可是儿子,你想想这些年你父亲赚钱也不容易,既然我已经是肝癌晚期了,花再多的钱也回天无术。这钱我必须留着给你读大学,留着让你结婚买房子。
你现在高三了,正是高考关键的时候,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你知道这个恶噩,我不忍许自己这个时候影响到你,所以我就想等……我想多留一点时间陪陪你,可是看着一天一天瘦下去的自己,我只能用减肥来骗过你。
儿子:对你我还是有很多很多的放不下,原谅我对你的不管不顾,我只想让你慢慢适应没有我的日子,我想让你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双眼,儿子:我想告诉你,我很爱你!有多少夜晚等你睡着后,我悄悄地陪在你床边,我多想就这么一直陪着你。
可是这几天我越来越觉得有些撑不下去了,我怕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你高考,我想去看看你父亲,再来一次没有终点的旅行……
儿子:当你读这信的时候,莫要哭,路是我自己选的,如其在医院痛死痛活的受罪,不如让我就这样静静地离开,在你们看不见的远方,我会一直陪着你们,一直保佑你们!告诉你父亲,我很爱很爱你们!如果有来生,还让我们做一家人!
换季的衣服我都邦你洗过,叠放在衣柜里,家里存钱的拆子放在衣柜的抽屉中……
如同晴天霹雳!我整个人傻了。老天啊!我是一个多么不孝顺的儿子啊!眼前不由得出现母亲减肥的种种情景,出现我跟她吵架时她的无奈……我是多么的不可饶恕啊!我一下跪倒在母亲床前。
母亲看上去更加虚弱,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如从前般微笑着看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喃喃地说道:“老天爷还是厚待我的,他让我还能看到你,真好!真好……”
我打电话给父亲,如实告知了母亲的病情。父亲很快回来,只是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我们一起找过医生,医生说像母亲这种情况估计也没有太长的时间,他建议我们尊从母亲的心愿,让她开心地过完剩下时光。
母亲一直请求我们,说她想回家去。我们只好在医院拿了一些药,把母亲接了回来。
一个月后,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我们把她埋在一个风景很美的山坡边,母亲一生都没有过一次真正的旅游,就让她在这个美丽的地方,永远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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