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阳光极好！北方冬天晴得如此响亮的天气并不多见。收拾好了屋子，我又一头扎进阳台里，给多肉来个冬天的美照了。
这是红宝石，跟我一年多了。从淘宝入手时，她还是个娃娃。零星的几个叶片，颜色不红也不绿，跟了我一年，如今已经出落成一个姑娘。夏天换盆时，给她挑了一件绿裙子，让她活泼，伴她安暖。
时光倒流，回到养肉之初，那是我最心碎的一段日子，也是丫头最迷茫的一段日子。因为有了儿子，对女儿生活照顾自是大不如前，“妞妞，你看弟弟可爱吗？”这可能是和女儿最多的交流。
于是，青春期与更年期与断奶期不期而遇。女儿初二一年，我前所未有的焦虑，一边是无暇照顾女儿，一边是期待她成绩要好，吼居然成了家常便饭，时而还挥起拳头。现在想来，那时的女儿要多无助，弟弟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爱，连带还要增加太多的恨。
无意间翻淘宝，看到了多肉这个小东西。胖乎乎的，萌萌的，我买来一盒子，养在女儿阳台，为女儿烦躁的初三生活增添点绿意，侍弄花草的时候也好监督女儿不超作业。即使到了那一刻，关于女儿学习的焦虑依然挥之不去。
买来之初的样子，七零八落的挤在箱子里。
多肉生长速度很慢，从最初的小苗到长成十几个叶的大苗，要半年的时间，如果想长成老庄要几年或者十几年。这样一来，我的性子终于慢下来，也温和了许多。我开始换一种口吻与女儿对话，学习上给予她需要的，减少不必要的唠叨。
与其说我养多肉，不如说我把自己安插成一株多肉，匍匐在女儿的阳台上，怡她心情，养她兴致，悦她生活，至少当时我这样认为。于是，周末的午后，我们会坐在阳台的地面上，守着一堆多肉，谈谈作文，谈谈未来，也谈谈理想。那时，我依然着力给女儿施加压力。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愚蠢——让一个人好，先折磨她内心惊恐慌乱，就像前边放置一个火坑，然后鼓励跳进去一样，是多么不符合逻辑和荒谬。
对于多肉的动情，是真的了解他的习性以后。多肉喜阳，任何时候都喜欢阳光的火辣辣，哪怕是炽热难当的夏日，只要屋子通风，艳阳炙烤着，多肉也会生长着。这多像我们自己，谁不向阳？谁不渴望生长？谁不愿意别人把自己捧得高高在上？对一株喜阳的植物，我们只要安放在南面阳台即可，对女儿呢？我如何让她向着太阳高傲起来？我想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弱势下来，我开始肯定女儿的作文思路，开始肯定她叠被子的整齐度，开始感谢她洗碗，开始接受她撒娇，开始……当一切像多肉一样顺其自然的生长的时候，日子变得不再那么难看。
多肉切不可浇水太多。一般不湿不浇，浇就浇透。这是多么好的教育理论，妈妈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不就是如此吗？孩子完全可以自己成长的，让她尽情去吧！不必在乎长一寸或者一米，快与慢因人而异，只要生长着是对时光的不辜负。但那时的我急功近利，女儿属羊，生日较小，在一群属马的孩子中，非要争出个上下高低，对她来说何其易呢？
二十厘米的多肉足足长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这株黄丽，叶片爆满，生长节奏缓慢，但每一寸都是一寸黄，黄边上带点红，绝对不是药锦，最天然的就是最美丽的容颜。
再好养的花儿也有坎儿，就像再乖的孩子也有问题一样。夏季是多肉的坎儿，气温高，不透气，很多长了快一年的多肉就死了。我本是好意，先是从阳台上搬到了空调屋，但不透气，又从空调屋搬到客厅，整日整日地开窗户，但最后无济于事，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夏天，薄叶蓝鸟死了，新玉坠死了，吸财树死了，桃蛋也死了，这让我一度伤心，女儿也很难过，就连小儿子也会说：“妈妈，新玉坠去哪儿了？”
这是玉坠叶子慢慢落光，垂死挣扎的样子，后来，就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心里都不舒服 。但多肉又是那样易活，只要一个叶片，足以整出整个世界。
多肉叶片生长点处的细胞非常活跃，我不安分的心蠢蠢欲动，花10元淘了一些多肉的叶子，我把他们再一次安放进我和娃儿的流年里，期待长大，但不要开花。
满满的两大盆叶子，几乎都活了。其实，多肉是个性十足的家伙，像极了孩子，比如叶片发芽之前，切不可喷一点水，只要把他放在较背光一点的地方就好，不能喷水，不能浇水，否则一准水泡一堆。等叶片发出小芽，再慢慢浇水，少到几滴，能解渴就行，再后来安稳了，才能水浇得正常起来。你看，这不像孩子吗？
很多时候，孩子会个性鲜明的生长的，女儿做数学题从来都是心算，我总让她用草稿纸，我觉得我小时候数学题都用草稿纸验算的，她怎么不用呢？但是，强迫她使用，不如看她栽坑，简单的心算很好，复杂的栽坑里就知道何去何从了。
多肉的萌在于他饱满的叶片，也在于他不染尘埃的性子。这是石莲花，叶片上蒙一层白白的东西，浇水的时候，水珠顺叶片滑落，因为白色外套的原因，水珠自动凝结，晶莹剔透，叶片光滑，丝毫不会挂壁。这和喧嚣的现实多么格格不入啊！多么难能可贵啊！功利的，奉承的，虚伪的，敷衍的，常令人心力交瘁，但只要一站在这株多肉前，似乎一切都安静了。总算理解了陶渊明先生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奥妙，所以，每闲暇时间，便与多肉对话，帮他们梳理干枯的叶子，把密集的分出去，让他们不挤不吵，占据一米阳光，兀自安静生长。
女儿顺利考上了高中，再一次印证了我的焦虑是多余的，现在回想焦虑的那段日子，幸好爸妈调节着，姐姐姐夫安慰着，否则女儿将怎样度过那段迷茫不安而又苦受折磨的日子？
这株女儿叫他小毛头，一听就是个男孩子的名字。小毛头炸起的叶片很规律，黑紫色的叶片像极了男孩子的头发，忽闪着萌萌的睫毛耍酷呢吧！每看到他就想起我们一班小毛头一样的猴孩子，尤其是调皮捣蛋，捣蛋水平还不再一个轨上的男孩子。墨同学好睡觉，上课必睡；博同学好动，每节课必被老师拎起来；东同学爱吸烟，面黄肌瘦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又怜……还有一拨男孩子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偷懒，不写作业，不动脑子，像我的小毛头一样，只享受阳光雨露的滋养而不肯付出半点努力，不过，他们可是能走能动的娃儿啊！
为了炫耀，我把小毛头带到办公室，不知道是没有阳光的原因，还是撕了两个叶片送于同事的原因，小毛头徒长了，叶子稀疏开来，而且底部长出了娃子。对于很多植物来说，开花结果是再幸福不过的事儿了，但对于多肉不同，只有环境发生重要变化的时候才会开花长娃儿，但是之后他自己消耗体力，会逐渐枯萎，照料不好，渐渐死去。
多像我那帮孩子们啊！即使我使劲浑身解数，教育引导，但是问题还是屡屡出现。最后我认定了，人和花是一样的，教育和养护是一样的，别指着一劳永逸，别期待不出问题，因为他们是生命，生命的意义在于独立，那我们何必一味追求共性呢？
你看，这株艾伦一直掉叶子，只会留着最顶端的几片叶子，那又怕什么？把他安置在一个小老庄里，当一个老庄养，不错的感觉吧！孩子呢？那些调皮的孩子呢？有的当了宿舍长，有的负责管暖气，有的去越野赛上撒野，有的跳绳比赛中大显身手，都还不错，醉心于这间不宽敞但足够温暖的教室。
养多肉是一种态度，是一种生活，更是一种境界。我把多肉的美好传染给妈妈，妈妈是爱花之人，雨季、菊花，在她手底下鲜妍明媚，她以养花的手法养育了我和姐姐。当一个周末，我给妈妈淘宝淘来一堆多肉罐罐的时候，爸爸指着罐罐嘟囔我：“买那么多杯子干啥？我这不是有水杯吗？”我和妈妈笑得前仰后合！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多肉的世界里安放着不曾与人谈谈及的过往，安放着孩童的天真灿烂，安放着随意、随性、随心、随喜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