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娜


一只脚不由分说地踩上了那张桌子,似乎有预谋,似乎没有预谋。

脚的主人勾了勾唇角,薄唇微启,叫了一声“阿琳。”。

小娜抬头看了一眼,立马低下头去,假装没有看见。

也就只是一眼,小娜看得一清二楚。

班里的头头阿洁盯上了新来的转学生阿琳。

阿洁来学校不过是混日子,心情好时上课睡觉,心情不好时便扰乱课堂,随心所欲,谁也拿她没办法。

是谁也拿为她撑腰的副校长没办法。

阿洁聚集了班里所有无所事事的学生,每隔一段时间就寻找一个“猎物”,来为她平平无奇的校园生活解闷。

小娜那一眼看见的,就是阿洁把阿琳当成了新的“猎物”。

不过是最简单的招数,冷落,欺凌,侮辱,栽赃,就在那只脚踩上桌子的那一刻起,接踵而至。

所有人已经习以为常,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学习,听课,做作业,聊天。

小娜也不例外。

可是阿琳无法习以为常,本是抱着换个环境好好学习的状态来到这所学校,这个班级,却被无辜针对,谁也无法习以为常。

阿琳推开办公室的门,和班主任说着她的无法习以为常。

班主任脸上是体味不出的表情,看不得阿琳受欺负,又无法将始作俑者按校规处理。

“或许是误会呢?阿琳同学?”

阿琳被这句话噎住,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堵在我胸口楞楞的,闷闷的。

阿琳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上课铃打断了她的还想。

上课铃解救了班主任体味不出的表情。

阿琳垂着头回到教室,回到被各种涂鸦涂满了的座位,回到塞满了垃圾的桌子。

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呢?阿琳自己看不见,小娜看见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流下,面部忍得有些扭曲。

小娜看不得这样的画面,转过了头。

“啪嗒”一声,只是轻轻的一声,被小娜听见,也被周围的人听见。

那滴泪从阿琳的眼眶滴到小娜的心上,不痛不痒,习以为常。

滴到周围人的心上,不痛不痒,习以为常。

这事还没有结束。

小娜上厕所时,外头传来一阵声响,像是什么撞击地板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阿琳同学,听说你向班主任告状?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觉得我好欺负?”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如果不是你向班主任告状,我怎么会被我爸打?贱人!当面斗不过我就背地里下套!贱人!”

小娜在厕所的隔间,透着门听见了外头的画面。

那双踩上了桌子的鞋踢在女孩的脸上,手上,脚上,一声一声,清脆而响亮。

女孩默默忍受着,不时发出几声呜咽,被吞没进殴打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为什么。

就像母亲在阿琳一回到家就给了阿琳一巴掌,只因阿琳成绩退步很大。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想打罢了。

阿洁打了多久,小娜就在隔间里蹲了多久,等到阿洁走了,阿琳拖着沉重的步子也走了,小娜才出来。

小娜不去顾麻痹的双腿,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

可是这事还没有结束。

阿洁上课安静如鸡,下课立马拉着阿琳出气,似乎把自己无法随心所欲全都怪罪到阿琳的头上。

阿洁在门上放了盆水,等着阿琳推门。

一分钟,两分钟,阿琳如期而至。

那是一盆污水,从阿琳头上一直往下淋,把阿琳淋成“落汤鸡”。

伴随而来的,是哄堂大笑。

那一阵阵笑声像是一根根针,一下又一下扎在阿琳心上。

小娜咧了咧嘴角,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捂住了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老师进来,看到这样的情景,不过是把阿琳带回位置上,然后象征性地说了一句“谁干的?” 。

阿洁站起来,脸上笑意明显,“老师,我们只是和阿琳同学开了个玩笑。”

老师皱了皱眉,眉宇间写着不相信。

“老师不信,你问问小娜,我们是不是在开玩笑?”

忽然被点了名的小娜,无措地点了点头。

阿琳低着头,听着老师说了句“上课”。

习以为常,又无法习以为常。

阿琳又想起母亲,对她的伤痕视而不见,对她的成绩耿耿于怀。

似乎她养的不是女儿,只是一个考试的工具。

一件件事情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像是誓死要把她推入深渊一般,没有丝毫改变。

逆来顺受会引起施暴者的兴趣,反抗也会。

像是一个玩偶,只能任人摆布。

施暴者的伤害不过肉体,旁观者的冷漠击垮心灵。

不甘,愤怒,委屈,憎恶,所有的所有一股脑涌上心头。

阿琳忽的站起,往教室外面跑去。

阿琳跑得很快,似乎只要跑得够快那些伤害就追不上她。

阿琳跑上了楼顶,没有丝毫预兆地一跃而下。

像一个玩偶,摔了个粉身碎骨。

很不幸的是,小娜看见了那副场面。

小娜看见了阿琳满是血的脸上,无望的表情。

阿琳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像是解脱,像是没解脱。

学校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对外只称这是学生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的偏激举动。像模像样地给学生疏导心情,缓解压力,附赠几天假期。

对于所谓的“校园暴力”,湮没在了血泊里,没有人提起。


一只脚不由分说地踩上了桌子,像是有预谋,像是没有预谋。

脚的主人勾了勾嘴角,薄唇微启,叫了一声——

“小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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