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醒来，听母亲在客厅里跟人打电话，大概是怕吵到了我，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朦胧之间，听她说起要去某医院上班，我心一惊，以为是在我这不习惯。接下来又听她说起猪头肉，方知是给父亲打电话，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有老夫妻之间的殷殷切切。
十天前母亲背井离乡，执意要离开父亲，因为父亲对她出言不逊，很伤她的自尊心。在我们小区很快找了一份保洁工作，回来的第一天，她就说起领导有挑剔之意。我没有帮着她一起吐槽领导，反而试图引导她思考：在哪不会被人说呢？我读了研究生出来工作领导还不是要说，老爸说几句又怎样呢？在自己家想怎样就怎样？何必出来受罪？
我的本意是让她不要在意父亲的口头攻击，他就是这么个人，没有坏心，又不会动手，不必较真。我想让她和父亲一起在老家安安心心地种点菜，颐养天年，不要一把年纪了还东奔西跑。岂料她反驳道：宁愿出来受苦也不愿在家被他骂。我一时语塞，心想言语伤害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刚出来那几天，母亲惦记家里的鸡，惦记地里的菜，她想让父亲解决下那只迫不及待要孵蛋的母鸡，也担心父亲不会自觉给菜园浇水。但她还在气头上，姐姐也来电教育她要硬气，冷战几天，于是她一直忍着没打电话。
一天晚上，我听到她用很硬的语气跟人通话，强调的还是家里的鸡和菜。是父亲无疑了，是母亲主动打的也无疑了。她终究是责任心战胜了自尊心，但又不愿示弱和原谅对方。不过，对于两人之间的矛盾，这算是一次破冰行动了。
昨天中午，母亲在餐桌上很随意地说父亲上街买了一个18斤重的猪头，六元一斤，总共花了108块。消息是谁传出来的，谁先给谁打的电话，我没有问，却已经知道他们都已经逐渐忘记了十天前的吵架。暮年之人，儿女个个在外，且都有自己的生活，除了老伴，还能找谁说说心里话呢？
想起奶奶在世时说过的话，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哪怕再怎么吵嘴，到头来也还是比别人亲。那时候还不能体会其中的玄机，如今经历了种种关系，才深刻体会到亲情的非比寻常。除却一些极端家庭，普通人最可信赖的还是父母、兄弟姐妹，以及由此衍生的各种亲戚。中国人真有智慧，用种种礼节来最大化地维系亲情的不断绝，也让很多人在炎凉世态中可以感受到几分温暖。
2024年9月11日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