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到永远

那天，零零后的女儿突然问我：“爸，你说过谎吗？”

我迟疑了一下，旋即说，“说过”。

“那你真诚吗？”

“真诚！”我很肯定地说。

“这不很矛盾吗？！”女儿不解地问。

我说：“给你讲个《论语》里的故事吧。一天叶公对孔子说，我们那里有个很正直的人，他的父亲偷羊，他举报了他的父亲。孔子说，我们这里的正直者不是这样，‘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这是两千多年前，提倡仁义礼智信的孔子关于正直，真诚的一个故事。孔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信是儒家的核心价值观之一，但不能拘泥于信，不知变通。所以他的徒孙孟子说，‘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我国刑法原来规定，所有的公民都有揭发检举犯罪的义务。现在也改了，不再强求近亲出庭作证，这也是孔子思想的体现。这世界很复杂，不是非白即黑，非对即错。你看看现在的窗外，阳光明媚，百花盛开。但你再仔细看看，这阳光的天有些雾霾，这盛开的花下有污秽，这些都是此刻窗外的景象。我一直赞美这艳阳的天，盛开的花。你就不能指责我说谎，明明天上还有雾霾，花下还有粪土。我是在学着圣人舜，‘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善恶美丑，有时就在一线之间，老子说，‘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且会相互转化，‘反者道之动’。你慢慢去体会吧。但不管这世界多复杂，怎么变，你要坚持，惟义所在。”

“我看有些说谎骗人的同学，不断没啥损失，人缘还挺好”。

我说，“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吕氏春秋》记载，一次孔子他们被困于陈蔡之间，几天没有饭吃。颜回从外面好不容易讨回了一些米，马上煮上。孔子出来时看到颜回正在偷吃饭，就装作没看见走了。一会颜回来请孔子吃饭，孔子说，刚梦见先人要求祭祀，那就拿米饭祭祀吧。颜回忙说，不行，刚刚做饭时，有黑尘落在饭上，弃之可惜，我就把脏的吃了，用这饭祭祀不敬。孔子感慨道，‘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矣。’了解一个人是不容易的，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啊。人都是主观的，总是本能地以我的视角去解读别人的言行。孔夫子犯了这样的错误，我也常犯这样的错误。有朋友指出我常拿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这种认识很迷惑人，认为是为了别人好，其实更多是我们自我的表现。你现在还小，看世界的视角窄，但你要开始学会换位思考。你现在认为别人 在说谎欺骗，那是你此刻的观点，不是真理，可能误解了别人。当然也确实有那样巧言令色者，你要远离他们。你认为他们现在好像没有损失，甚至还能一时混得风生水起，那是暂时的，‘风物长宜放眼量’，你要相信佛法里的因果说，‘莫道因果无人见，远在子孙近及身’。你爱唱歌，你知道美妙的音乐是有不同的音符组成的。要都是一样的音符，那该是多么单调的旋律。同样的道理，正因为有了形形色色的人，才构成了这复杂而多彩的世界。所以，你要记住，不管别人怎样，你要做个善良的人，正直的人，孟子说，‘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你要相信！”

“那看到他们说谎，犯错就避而不见？”

“当然要以恰当的方式说，但这切当的方式很难把握。实话说，我这么多年就常在这方面犯错。孔子说，‘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孔子还说，‘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先把这些先贤的话记住吧，这是生活的技巧，更是生命的哲学。我们上大学时流行很有名的一句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别总想着去改变别人，做最好的自己，用你的行动去感染别人”。

女儿那天还讲了一些其它的问题，我知道我这样之乎者也地从传统文化里挖掘宝藏的教育方式，已影响了她。我不是没听说过“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但我更相信，“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我现在所拥有的，算是这话某种程度的佐证。这世界会有谎言，会有欺诈，我们需要不断修心，“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我曾经几次被人中伤，一度怀疑人性，但后来想到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想必我曾经不觉不自觉地侵犯了他人，才招致他们如此对我吧，我相信因果。

委屈的时候，就读读蒋勋的诗吧，“感受着生命的欺罔，还待人真诚的，请受我深深的祝福。感受着生命的残酷，还相信善良，请受我深深的祝福”，或许，我们就能更有力量，选择真诚到永远。

城市农民2016.04.13于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