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林秀娥买了把超长的西瓜刀，用抹布来回擦了好几次。看着那铮亮的刀身，锋利的刀刃，她想，这要是剌在那小子的脖子上，肯定解恨。

昨天，刚打听清楚了，隔壁家的臭小子，在y中上高二，每天晚上九点半以后，得独自一人走过一条幽暗小巷子回到住处。听到这一消息，林秀娥兴奋了起来，真是老天给机会让她手刃仇人，为那枉死的八岁女儿报仇。

为了能顺利的完成行动，她特地到y中附近考察一遍，摸清楚了那小子晚上的路线。她在小巷中来回走了三遍，选了三个行动点，在脑海里不断模拟着大长刀剌在他脖子上，鲜红的液体汩汩流出的景象。每模拟一次，她便觉得浑身充满了一股无穷的力量，酣畅淋漓的。

这次行动必须成功，这样她对梦中的女儿，才算有个交代了。

晚上，她把刀藏好，安顿完家人后，自己也早早睡去了。可眼皮一耷拉，耳边就响起了：

“妈妈，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女儿伸长手臂，想要抓着什么，嘴里拼命地呼喊着。

“妈妈，别离开我，我怕！”女孩一脸恐惧，跌坐在地上，仰头哀求道。

忽然，一道鲜红粘稠的液体从她跌坐的位置下汩汩地流出。越流越多，顷刻，形成了一条红色的小河。忽而，红色的小河飘动了起来，变成了长长的红丝带，如巨蟒一般，来回扭动着。突然，这条鲜红的蟒蛇，嗖地往回飞，直冲女儿，在她身上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

皮肤白皙，脸色苍白的女儿，在血红色的衬托下，一下子，面容生动了起来，好看极了。可丝带越绑越紧，她的脸由先前的桃红变成紫红，接着成了黑红。几秒钟，那张生动的小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发黑的脸蛋，和流着黑色血液变形了的七窍。慢慢地，她面无表情地伸长舌，举起了长有五十公分长的锋利手指，突然，瞪大了流着黑红血液的双眼，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啊一”刘秀娥大叫着，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嘭”一声，她的头撞在了那老式的花板床的边沿。前额的巨痛，让她清醒了过来，又是一场梦。

她扶着前额，心想，女儿，别着急，明天妈妈就能让那小子给你偿命。

已是深更半夜，窗外明亮的月亮，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屋内清晰可见，又黑影重重。亦如此刻她的心情。女儿惨死的真相，她清清楚楚，可法院的判决却是证据不足，释放了那个挨千刀的孩子。既然法律不帮女儿讨公道，那就自己去替女儿手刃仇人吧。

二

刘秀娥的女儿，林晓丹，八岁，小学二年级学生，与寡居多年的祖母留守在家。

那时，刘秀娥看到村里很多孩子都到县城上学，眼馋得不行。她的女儿，比之那些孩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林晓丹，八岁，生得美丽漂亮，聪明伶俐，看着不像个农村孩子。刘秀娥，也是个心气高，有韧性的人。她不想把孩子放在农村一直耽误下去。于是，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们夫妻进城务工，让孩子跟着奶奶在老家待上一两年。等攒够钱了，便把她接到城里上学。

为啥刘秀娥会在一个女娃身上费这老大功夫呢？林晓丹，是刘秀娥结婚十年后生的独生女。那十年，她吃药，治病，人工受孕，折腾了无数次。终于，在她完全放弃治疗的那年，怀上了林晓丹。说来也是上天眷顾，这个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的，极好看。待孩子长大，那小嘴吧嗒吧嗒，可能说了，总逗得刘秀娥夫妻俩哈哈大笑。孩子一上学，表现出更出众，老师教啥，她一学就会。她还时常根据课文编各种故事，儿歌。老师常对他们夫妻讲，有条件把孩子送城里上学去吧，城里条件好，更能激发孩子的潜能。于是，经过无数次的思想斗争后，刘秀娥做了这个大胆的决定。

不管愿不愿，林晓丹就这样成了留守儿童。父母走的那天，她一直追着公车跑，扯着嗓子哭喊着：“妈妈，别走。妈妈，别离开我。”凄惨极了。刘秀娥，当时一咬牙，一狠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想到，那次离别，竟成了生离死别。

刘秀娥再见着女儿时，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穿着她寄回来的白色公主裙。

她躺在一块门板，双手叠放在腹部上，双腿伸得笔直。女儿向来粉嫩的小脸，如今已经苍白得略微发黑。那流转生辉的双眸，已经紧紧闭上了。可是，为什么眼角有黄色的液体渗出？来不及深思，刘秀娥蹲下来女儿拭去那液体。手指忍不住抚摸着她的双唇。紧紧合上的双唇，已经毫无血色，惨白得有点吓人。想着，再也听不见女儿清脆悦耳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亲昵的呼喊声。刘秀娥的心悲痛到无法跳动。她一寸寸地轻抚着她的孩子，希望把她的样子刻进脑海。

忽然，她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女儿屁股下的裙子怎么泛红。 她顾不得其他，撩开孩子的裙子，拉下她的内裤。令她震惊的是，女儿的下体红肿得不成样子，有明显被撕裂的痕迹，还有红色的液体一点点地往外渗。

她愤怒地转过头，质问婆婆:“妈，这是怎么回事？您告诉我的是，孩子失足落水，淹死的。这您解释一下。”

婆婆一见这情景，半天支支吾吾，也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急得刘秀娥直跺脚，她抑制不住地吼道:“这是您的亲孙女呀，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您不觉得心里有愧吗？”

婆婆看着失控的刘秀娥，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吱声，呜呜地哭了起来。幸好，刘秀娥丈夫及时制止，才把场面控制下来了。

后来，在刘秀娥的坚持下，报警了。法医对孩子进行了全面的尸检，证实孩子生前确实被成年男子侵犯过，因而导致发出血。孩子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但由于孩子的身体被清理过，生前的衣物已经找不到，所以很难提取到当时残存下来的精液，也就很难找到作案凶手。

不过，经过警察的一番调查，终于找到了重大嫌疑人，隔壁家的大孙子，林学峰。然而，本案因缺乏重要的证据，也就是孩子身上残存的精液，所以无法直接证明林学峰就是凶手。况且，他有孩子受侵犯时的不在场证据。

案情始终没有突破，法院也无法定林学峰得强奸杀人罪。最后，在半个月的拘留期满后，林学峰便被释放出来了。

这个结果，刘秀娥怎么也接受不了。她思前想后，决定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情。

打听清楚了林学峰行踪后的第二天，她便去五金店挑了把超长的西瓜，看着这西瓜刀，她内心不禁热血涌动起来。

三

从半夜惊醒后，一直到晚上九点，她像等了一个世纪。

终于到了晚上九点，她站在小巷入口处，看着这条一米来宽，百来米长的巷子，近乎漆黑，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灯。她想，这是老天在帮她，给了她一个绝佳的行动地点。

她选择了巷子中间，凹陷进去的一个位置。那便于她隐蔽，而且这个地方没有灯光，行走的人只会一心只顾往前走，警惕性会放低。在这下手，成功率会大大提升。

时间差不多了，她背部紧贴后面的墙，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时刻关注着巷口的动静。

忽然，巷口响起了脚步声，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有些急促，有些凌乱，好像不止一个人。接着，脚步声靠近了，突然，停了下来。刘秀娥心里一惊，难道行动泄漏了，不可能呀。

这时，一个变声期没完成的男孩声响起:

“爷爷，你别来找我。我说过，会守口如瓶，就能说到做到。”他不耐烦地说道。

“峰，爷爷，真不是有心动那小姑娘的。”苍老的声音忏悔地说道。

“别说了，我不想听。”说着，他就要走。

“今天，我得把事情告诉你......”似乎有拉扯声。

林秀娥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着，腹中有一股气隐隐地在膨胀，在炸裂，一瞬间，这气直冲脑门。趁他们拉扯之际，她举起西瓜刀朝那老头径直劈了下去，可惜劈在背部。老头受到外力冲击，扑倒在地，企图挣扎地爬起来。男孩混乱中，跌坐了下去，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一切，吓傻了。趁机，刘秀娥接连劈了两刀，那老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男孩用鸭公般的嗓音尖叫道：“杀人了！”然后，迅速地爬起来，往巷子尽头跑去。刘秀娥，提着刀，脑门里的气流渐渐平静下来。脸部被溅满了的温暖液体，现在正一点点往下滑落，她扬起手臂，用袖口擦了擦。接着，提着刀，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事到如今，刘秀娥一点不后悔，甚至内心很畅快。终于真相大白了。原来，奸杀女儿的不是那臭小子，而是那混蛋老头。

他鳏居多年，一直想和婆婆凑成一对。不过，碍于两家孩子的反对，也就没再提这事。这年，两家孩子都外出务工，他们又有了接触的机会。一来二往，女儿把这老头当成自己的爷爷。那天，像往常一样去他家玩儿，和他逗乐。可不曾想，老头那天误食了与老太太见面时的催情药。因而，心智失控，兽性大发，侵犯了只有八岁的女儿。更不幸的是，孩子太小，当场大出血。当老头清醒过来时，正好被孙子撞见了那不堪的一幕。当时，林学峰，抱着女儿往外跑，想要救她，可是已经来不及。

双方老人为了撇清杀人的责任，把孩子尸身做了处理。最后，成了刘秀娥见到孩子躺在门板上的样子。

终于，走到派出所，刘秀娥把刀放在值班室的桌上，慷慨就义般地说道：“我杀人了。”说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终于，对女儿有交代了。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第三期 014 晨溪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