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在《朔方》《散文世界》《青年文学家》《中国西部文学》 《羊城晚报》副刊等发表过文学作品  著有短篇小说集《雪》 随笔集《夭折的中国现代作家》 长篇小说《格格不入》 学术著作《汉人的缺点》

我选择的生活

代序

        通常情况是：每天下班后，吃过晚饭，通过电视了解了当天的新闻后，我就开始了一天中最为愉快的时光——自由地阅读，随性地写作。许多年过去了，生活就这样延续着。

        我丢了几份不错的工作，做生意以失败告终，物质生活一穷二白。至于创作，我发表的作品不多，勉强能够编两、三本书而已。但我对这种状况一点也不着急，也不羞愧。

        前几天与两位近二十年未曾谋面的朋友见面，当知道我创作上毫无建树，经济上依然如二十年前一样拮据时，两人露出了同情的神情，很为我着急。他们出了几个能赚钱的注意，热心地建议我试一试。他们有房有车，生活丰富多彩，其中一位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累但幸福着。说来令我自己也感到诧异，一无所有的我对此竟一点也不羡慕。他们在述说着自己的“成绩”时极为谨慎，显然是担心会令我尴尬，但事实上我一点也不尴尬，相反，我极为平静，甚至对他们怀有同情。

        我固然在自己的生活中得到了乐趣，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始终怀着这样的信念：一个人一旦选择了自己的生活，便不能后悔，更不能为它羞愧。

        二十年前刚开始写作的时候我还是个小青年，对未来怀着种种憧憬。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一切都被现实粉碎了。我辞过职，因所谓“斗殴”几次惊动公安与法院，被不法“执法者”冤屈过，被恶劣商人欺骗过……我充分领略了社会的险恶、人心的冷漠。但我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选择。我是个对物质享受要求不高的人。我很早就意识到生命的价值主要存在于人的精神世界中。除了写作之外，与物质享受相比，我倒更愿意与那些我认为恶劣的玩意儿斗一斗。这是我与环境产生联系的主要方式。我的创作缓慢而固执。由于对现实的态度，在创作中我喜欢选取那些丑恶的形象。在现实中这种东西往往是厄运的前兆，无不令人厌恶，但在文学中他们却成了让人颇感兴趣的对象，甚至达到了很受欢迎的程度。因为在文学——这一虚构但为正义所统治的世界中——他们的所作所为无一例外都会受到报应。与现实中的情况相反，这时候作者成了国王。作者可以肆意地鞭挞他们，处置他们，而不必担心被处罚。

        我浪费过时间。在生活的河边徘徊过，流浪过。我让我的亲人伤过心。我也伤害过他人。我是个有缺点的人。但我选择了一条正确的人生之路。这就是把精神发展作为极终目标并以社会公德作为生活重心的生活道路。

        我的生活之路清晰而明确。它有两个维度，一个是自我，另一个是社会。我厌恶那些把物质享受作为生活主要内容的人，美好的生活被他们降低到了动物的水平。我鄙视那些不愿或不能维护自己正当权益的行为，这些貌似“大度”甚至“善良”的行为无疑使压在他人肩上的担子变得更为沉重。我谴责那些为虎作伥的所谓知识分子，其才能主要是以一种反文明的方式存在着。我也不赞成那种躲在书斋里对于社会斗争不管不问的人，那种人即使有天大的才能其意义也是极为有限的。我的看法是：人首先是历史、社会的人，其次才是家庭以及个人的人。对于一个正派人而言，在追求自我，追求家庭幸福的同时，他更应该承担自己的社会责任。

        生活是复杂的，也是残酷的。但人们可以依靠自己的才智和勇气理清生活，找到生活中最有价值的部分。在此方面前人进行了有益的尝试。不论在文化、人性，还是在政治方面，人类都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并建立了一整套遏制邪恶的体系。一方面，文化之恶、政治之恶、个体之恶形成了我们苦难的深渊，另一方面，大批不屈不饶善之追随者在文化、政治、日常的层面有力地反抗并遏制着罪恶，形成了我们希望所在。对我来说理想的生活状态应该是这样：关注社会生活，勇敢地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坚决与人格低贱的人士划清界限，必要时可以通过多种斗争方式维护自己及他人的合法权益。与此同时，在了解世界主要文化的同时，悉心研读西方艺术、历史、文化名著，在此基础上写一些有益于社会向良性方向发展的文字。此外，如果条件许可，则可以把自己交给大自然，作为自然之子浪迹于河山草木之间，聆听自然的声音，接受自然的教导，吸取自然的精华……理想与现实，书本与自然，相互印证与补充中使心灵逐渐接近更高“法则”。

        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极为简单，极为“现实”，一点也不高尚。在浩瀚的人世中，这种选择不是唯一的，但这种选择体现出的原则是唯一的。自古至今许多人就是本着这样的原则构筑了自己的生活。他们的行为往往不为周围人所理解。但他们所坚持的原则是人类唯一一条自我拯救之路，唯一一条通向光明的希望之路。走在这条路上，一个人的收获可能极为稀少，可能会遭受种种苦难与不公，但他的内心肯定是宁静的。

---选自本人短篇小说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