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说到张之洞虽然幸运地取得镇南关大捷,但也认识到洋人的科技确实厉害,决定学洋人,办洋务。
张之洞请《盛世危言》的作者郑观应制定振兴粤省实业的方案。郑观应提出治水师,设水师学堂,造军舰,练陆军,办军火厂及炼铁厂和机器铸币厂。这些建议均和张之洞的心意,他决定全盘采纳,逐年实施。
就在张之洞大张旗鼓准备在广东兴办一番强国实业的时候,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他面前,这便是“经费”。练军要钱,办学堂要钱,造军舰更要钱。面对着这些要钱的禀帖,张之洞愁绪满怀,一筹莫展。
广东的藩库,早在镇南关大捷前便已清洗一空,万不得已给汇丰借了一百万两银子,到战争停火的时候,这笔银子也用得差不多了。张之洞手下的巡抚、藩司都是老朽不堪、才具平庸之人,只会按部就班,照章办事。是不能指望他们筹集银子的。这幅重担,只有张之洞一个人来承担了。
郑观应知道了张之洞的难处,见众人都无法为他分忧,终于忍不住提出一个想法,由官府出面组织闱赌,通过抽成筹集银子。所谓闱赌就是拿乡试中式的姓来打赌,谁猜中谁赢。闱赌是广东最大的赌,遍设全省九府四州二厅,没有一处不参与。初步算了一下,此法至少能凑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张之洞心里感觉此法可行,又同幕僚商量,也都认为可行。张之洞便把这个想法同广东抚、藩、臬三宪商量。没想到,全都不同意。巡抚倪文蔚先是以闱赌一事禁止十来年,前粤督英翰开禁过一次,结果弹章四起,被革职的事情,希望张之洞引为前车之辙。后又指出闱赌三个弊端:亵渎了乡试;引来考场舞弊;扰乱人心,无事生成。
张之洞犹豫了。倪文蔚的话的确有道理,倘若张之洞在京为官,得知这样的事情必定坚决反对,不需要其他理由,仅将乡试与赌博连起来就觉得十分倒胃口了。可是经过三、四年督抚历练,对于当年的书生意气,已不再持有全盘肯定的态度。
今日的张之洞才真正明白,天下实事的兴办莫不是建筑在财力的基础上,而最终目的又莫不落脚在利益二字上。若没有银钱,一切美好的想法都不能付诸实现。最令他犹豫不定的是,朝廷曾有禁止闱赌的明令。不请示,则有意违抗朝命;请示了,则又明摆办不成。
就在张之洞苦恼时,省抚台衙门的巡捕赵茂昌求见。赵茂昌指出广东百姓好赌,认为闱赌好,官员说不好,但官员说的是假话。闱赌于公于私都有好处,于公来说,闱赌能给官府带来一宗大款项,解决不少困难;于私来说,各级官员无不从中得到收益,骨子里并不想禁。只是乡试与赌博连在一起的确有辱斯文,一旦有人攻讦,主政的人理亏,才在公开场合禁止赌博。同时指出这些年闱赌明里是禁了,暗地里还在进行,只是不在广州而在澳门。洋人是不禁赌的,只重实在,不管虚文。
“重实在,不管虚文”,这句话拨动了张之洞的心弦。针对朝廷有禁令的问题,赵茂昌建议可以先办起来,不奏明朝廷。万一有人告状,就将万不得已的苦衷向朝廷讲清楚,同时将收缴的这笔钱账目做得十分清楚,只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不怕朝廷责难。
张之洞感觉赵茂昌言之有理,但对于他所说的情况还需要再切实考察验证,便派幕僚去广州城内外私下询问百姓和官员,大部分均表示支持闱赌开禁。权衡再三,张之洞决定重开闱赌。当然他心里清楚,倘若朝廷追查起来,所有的责任,都只有他一个人承担。为了筹银钱办大事,他决心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