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恪主持完祭祀,眉头一直跳。他忍着主持完家族大会,听完一群破长老叽叽喳喳,又听完几个分家拼命赞美自家后辈以利于向宗家塞人的谀词,头都疼得青筋暴起。终于皮笑肉不笑地打发走门客,大堂只他一个人,柳意从柱子后走出来,摇着扇子打个哈哈,撂了一句我回去睡觉了就跑得无影无踪。家族的检察长过来汇报,他冷冷听完,不过又是些分家不听话互相挤兑,他摆手让检察长停下,吩咐了几句惩治便想离开。检察长却忽然面露难色,犹犹豫豫还是开了口:“家主,御星监那边说星象有异,可能与狐狸大人有关。”检察长看着他皱紧了眉,又小心翼翼地问:“家主,不知狐狸大人回入九曲是为何事?”张恪凝眉逼视检察长,检察长自觉失言,讷讷住口告退了。
狐狸大人要找的那个人…张恪行至柳树精庭门前又生生打住脚步,转身直奔了藏书阁。
狐狸大人庇护家族已有千年,那么她要找的必然是千年以前三朝的人,他早早地派人打探过那柄剑鞘,回来的情报里说因为那把剑鞘曾有个威名赫赫的主人,所以之后都在各权贵手中辗转。大抵是有狐狸的灵气在,那些持有剑鞘的人大多一生善终,三朝里有关系的莫约有十来人。可是今日细想他才惊觉,三朝里的剑鞘几乎都是完完整整地继承而来,那么,三朝前,剑鞘从何而来,最初又在谁的手里?
“史官!给我查清龙鳞剑鞘的来历!” 史官们从未听到家主如此粗鲁,作为一个可以历数家族家史及家主八卦的监司,号称整个家族最尊贵的部分,老头子们被戳中了怒点!他们愤怒地表示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家主!老头子叼着烟杆挥斥方遒成立了一个大组去观里巨大塞满灰尘的藏书室疯狂查档,年轻人激情膨胀要分分钟证明家主态度如此错误是对史官能力的不尊重!
三天后。陈恩面色难看地盯着头埋至胸的史官头头,他一巴掌将手上几页纸摔在案上,啪啪的响声里史官恨不得胸肌能立马突出把头塞进去装作不在场证明。
张恪难以置信,几千年传承的家族里竟然都找不到一把剑鞘灵器的来历,更难以置信的是,号称家族最高阶层的老头子们还能如此态度恭敬地来见他!他装作愤怒地把几张纸摔在桌上,心里有个小人儿得意地敲锣打鼓。史官们在观里翻找三日得了只几页纸。他郑重地再翻过一遍,指着一个名字说“去查这个人。”史官头头瑟瑟发抖,弱弱地问:“哪个...?”张恪挥手把档案扔到史官脚下。
“陈恩!”
陈恩掌心里的珠子很热,他慢慢地走下高高的吊梯楼,梯柱上玉石叮叮当当的脆响激荡。他的面色掩在华美的面具下不辨喜乐,他顺着人潮向小狐狸走去,人潮不断分流从她身边涌过,他停在她面前,轻轻说:“姑娘,在下有礼了。”小狐狸眼眸发热,她望着他,缓缓抬起手去触摸他坚毅的轮廓,从眉目到下颌,她隔着面具轻轻抚摸过那道裂过颧骨的疤痕。陈恩听见她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陈恩心念一动。他问到:“姑娘,您在此地是要做什么呢?”姑娘不说话,她伸手触碰他的脸,她的神色太复杂,被那样的目光所视,他竟找不到避开的理由。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停留在这里?姑娘指尖温热,隔着面具都温暖。她微微笑着,温言道:“回来看一看。”
“开心吗?”
“很好。”
陈恩点头,微微颔首,姑娘转过身去,陈恩站在原地,看见她的背影慢慢汇入人流。
好像还是没有问问姑娘的名字。他想起少年时看见那个姑娘,娉娉袅袅地立在灞桥上,十里杨柳依依,衣袂在风里月色里翻飞。他很慢很慢地踩着她的步子跟在她后面,几乎穿过半个城,姑娘的背影也像今日一样柔婉楚楚。陈恩很想再跟上去,他再看姑娘忽然就不见了。他愣了愣,低头摊开手,活佛给的玉珠在掌心里,有了裂纹。
十月藜的花期很长,能开十个月如烟如雾,凋谢时一朝落尽。柳树精仍在花下饮酒,张恪踏入门间,他提着酒放下了,门上铃铛晃了晃,柳树精转过头看去,酒樽好好地放在门边,而檐下空空荡荡。
史官们历经又三天的生死寻找,头头向陈恩汇报时却异常地进退两难。实在是蹊跷,关于这个陈恩的记载太少了,还是在好几位宗师的杂记里零散寻得的几句话。家主面色倒是很难看,史官头头麻利儿地寻了理由速速退下溜之大吉。张恪在灯下细读那几行字:千年楚国末世君主。楚国的存在历来就是个传说,那是人族最初的传说,传说楚国有极辉煌的文明,在楚国的坐镇下,一千年来,妖族在人界几乎是匿迹而行,后来楚国灭亡,人界被异族割据,三千年后才得以光复。但妖族以前人界的事,一概是一概是没有实据可考的,只遗留下零星的传说。如果狐狸真是要找那个人的话,那么人类的历史会向前推进多少年?
下章预告:故事最开始的冬天,狐狸只觉那个人类的气味,很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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