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年少无知的岁月时,家住乡野里。家家户户大门常开,一户户农家院落散落在树林间,鸡犬相闻。
春季时,父亲买来几只小鸭。每天早早起床,我用竹笼装着小鸭,铲杆担起鸭笼,到竹林底下,用铲子铲起泥土,蚯蚓一条条从雨后松软的春泥胡乱窜出,小鸭争相啄食,一会儿,小鸭脖子象一个汽球样隆起。鸭子喂得饱饱之后,在我驱赶下,乖乖地回到竹笼里。小鸭一天天长大,最难过的是:节日到了,父亲会把我的小鸭拿到集市上卖钱,以补家用。前天晚上听到父亲的计划,我当晚会很难过,心里担心小鸭在新主人家会受苦,担心小鸭会饿了。那时候,和小鸭分别,是最大的孤独。
夏天里,父母都出远门干农活去。雨天是夏的常客,经常是在晚间大雨倾盆,加上雷鸣电闪,很是吓人,那时候,还以为雷电会把天打塌下来,担心天塌下来,再也看不到父母了!那时候,最大的孤独就是莫名的恐惧感。
秋天的午后,家乡的天很高很高,晴空万里形容不为过。那时候,秋高气爽,因为田间草枯了、树黄了,草食来源明显减少,我看着老黄牛的凹凹的肚皮,因为担心它吃不饱,而莫名地迁怒于它。那时候,最大的恐惧就是担心老黄牛晚上饿了肚子。
冬日暖阳,并没有把我们贫寒驱除。我们依然为了上顿和下顿而烦恼。每逢新春佳节,家家户户都买年货添新衣,担心新年新衣的着落,成了我冷夜春节前最大的忧伤。但是,无论如何,父母都不会让我的愿望落空。
长大后,我远离故乡在异乡颠沛流离,才发现,原来年少时的烦恼,是乡愁里一首清雅的诗。
一天,当我掏出手机,想要给朋友打电话,聊聊心中苦恼,在一长串的联系人里,竞然找不到可以拔打的号码。于是,我独步街上,街头霓虹灯闪烁,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一派热闹的景象。
我破天荒地进入灯光炫目的酒吧里,里面的音乐迎面而来,让人窒息,震耳欲聋。霓虹灯,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到处乱窜。舞池里的男女,头脑和身体分离了一样,使劲地摇头晃脑,扭动腰肢,非要把脖子扭断把腰拧成一团麻。舞台上的歌者,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胡言乱语,没有逻辑的说唱里,像个无赖的小孩在胡闹。但是,这样荒唐的歌唱,也往往引起舞池里的男女阵阵狂叫。也许,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示他们的快乐,表示他们的认同。
夜越来越深,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水泄不通。大家几乎是人贴人,我可以很清晰地听到,我邻座大口喝酒的声音。也似乎可以感受他们脉搏的冲动。看着周身陌生的面孔,我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孤单寂寞。这种感觉让我几乎窒息。
于是,我赶紧逃离这纷乱的酒吧,来到大街上,夜深人静的街道,只有路灯懒洋洋地洒落白日里热闹非凡的路面上,异常刺眼。在这繁华的都市里,此刻的我,才真正体会到一种来自骨髓里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