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湾碧水流向月亮升起的地方,月光淡淡的洒满了各处,像一首富于光色和谐雅丽的诗歌。万物尽情舒展,享受夜的宁定,水拂过鹅卵石,微风鼓浪、声如洪钟,松枝倒影与水藻枞横交错,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聚星村的人都叫这湾水为月亮泉。
乘着月色,花儿提着水桶,来到月亮泉边捣衣,搓板就是那块油光平实的大石头,花儿干净利索地捣起爷爷奶奶的衣服来。月华送流水,清风吹起的她双辫,鱼儿跃起戏水,搓衣石边水下的泥鳅摇摇尾巴钻来钻去,草丛里的蟋蟀唧唧吱吱,反而宁静地像时间都凝固了。花儿停下来了,半个屁股撅在捣衣砧上,望望远处升起的月亮,江天一色无纤尘,月亮像一张慈祥的脸,她想起了天堂的妈妈,想起妈妈的那双圆蹬蹬的大眼睛,想起妈妈那条乌黑的大辫子;想起了深陷囹圄的爸爸,想起爸爸对自己无以复加的疼爱,泪水簌簌而下.....
花儿今年十三岁,豆蔻年华、娉娉袅袅,如花的脸庞就像京华盛开的牡丹。她的爷爷是个旧时知识分子,参加过北韩战争,复员后一直农作耕耘不休,花儿的名儿就是他老人家取的,寓意为像小苍兰花一样高洁、清雅,纯真、无邪 。她爷爷时常拿出家里藏着发黄的线装书出来,翻翻祖先的故事,祖宗的葬地,家谱的延脉,书上有记着高祖殁于乾隆五十五年冬,葬老鼠凹,生二子一女,云云。
花儿的爸爸叫陈瑞华,高中文化,长的斯斯文文的,中劈发型,留着长长的指甲,还喜欢写现代诗,不像个农民,倒有点城里的艺术家的范儿。与花儿妈妈的婚事,全是她爷爷给逼的,因为她爷爷觉得娶媳妇就得勤快麻利,身材高大,譬如花儿的奶奶就是榜样,所以花儿的妈妈也是来自与她奶奶的同村----麻柳村。陈瑞华对这门婚事可是厌恶到了极点,他心目的另一半应该是一个有忧郁气质的女诗人,可以抛却尘世的烦扰,比如在他的心中的女神是一身诗意千寻瀑的林徽因。结婚那天把刚出锅泡好的猪油一脚踢翻,翻到花儿妈妈的下半身,火红婚纱上都是油渍,腿上的肉顿时退了一层皮,肿起了无数水泡,好在花儿的妈妈出生贫农,吃苦耐劳,筋骨强健,不怕苦累,竟在结婚那天把这个事情隐瞒下来,和和气气的和陈瑞华拜了天地,婚后换来的不是陈瑞华的疼爱,而是继续的厌恶、冷落、鄙视,花儿的妈妈操劳了整个家务,内要做饭挑水洗衣持家,外要种田种红薯种白菜、割草、打柴,还养了一群鸭子,每天都要放养到月亮泉,鸭子吃着月亮泉的水草和虾米,个个都羽毛油光、身个肥大。花儿的妈妈对这样的生活从未有过怨言,把陈瑞华服侍地妥妥帖帖的,而陈瑞华继续过比原来更惬意的生活,早上起来最先梳溜中劈发式,整整半袖衬衫,印着龙头的皮带头整的格外显眼,细细地修剪指甲,等月圆之夜,总是一个人带上铅画笔、素描纸、夹子画板到月亮泉,听着啾啾的流水,在如水的月光下,涂涂抹抹,写诗。
一年后的一个月圆之夜,花儿降生了。陈瑞华自从女儿降生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花儿的疼爱是无以复加的,照料花儿是无微不至的,花儿还出生没多久,陈瑞华就买好了孩子几岁穿的裙子了,为了照看女儿,竟改变了多年“恶习”:头也不中劈了,衣服也很随意了,指甲也磨平了。更让人吃惊地是对花儿的妈妈也似乎不那么厌恶了,有时候还帮她扎辫子,只是陈瑞华还是不太愿意上田间劳动,不愿意为猪打猪菜,每到月圆之夜,就背着花儿到月亮泉去玩耍去写诗, 花儿记忆里的爸爸老在月圆的夜晚背着自己去月亮泉中抓在水草里摇着红尾巴的泥鳅,给自己朗诵唐诗春江花月夜。
十年前的中秋,正是: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月亮特别的大,特别的圆。县城这边正有几个老光棍吃着烧烤喝着啤酒。
“今晚有肉有酒有月亮,就他妈的少女人”手持烤鸡腿的二黑抹了抹嘴角的油说道。
“是啊,二哥,我都他妈的半个月没给小弟弟开过荤了,十字街的小姐太贵,还脏”春井一口啤酒下肚应声说道。
坐在一旁的三捞子猛吃一阵子后,用手指剔了剔牙缝里的肉丝,不紧不慢得说:“你们俩老小子,知不知道聚星村的女人的奶子最大,又白又大,水嫩,就一只活蹦乱跳的大白兔呢”。
二黑和春井听着口水横流,烧烤的美味还没有幻想摸聚星村的女人的奶子感觉更爽。
焦炭烧着烤韭菜,那熊熊烈火就像这三老光棍心底的熊熊欲火。
三捞子最精灵了,平日他的主意最多的,三人靠着营生的那辆破旧的拖拉机就是他免费弄来的,说真的, 二黑和春井打心底是佩服三捞子, 虽然他年纪最小,但是都叫他哥。
二黑对着三捞子开口了:“ 哥,今夜小弟俩都想去开开荤,你有没甚么法子,小姐我们玩不起,口袋钱就几十了”。
“是啊,哥,上次我去十字街的红灯区吃‘霸王餐’手都被老鸡婆叫来的保镖给打折了,我们想去整点免费的,纯的”春井也央求道。
三捞子搔了搔额头,良久,大喝一声:“你俩老小子,赶紧再叫箱啤酒,壮壮胆,跟哥走!”。
于是三人,抬了三箱珠江,搞了包白沙烟,开着那个破烂的手扶拖拉机,趁着明月清风,康当康当地朝着月亮泉边聚星村绝尘而去.........
这边陈瑞华正背着花儿在月亮泉玩耍,吟咏着唐朝卢殷的五律:
露下凉生簟,无人月满庭。难闻逆河浪,徒望白榆星。
树绕孤栖鹊,窗飞就暗萤。移时宿兰影,思共习芳馨。
月光如乳,轻薄流淌在松间,在草丛,在碧水,更是流淌在陈瑞华的心间,这是一种绝美的享受,静地寂寥,静地忧伤,想当年东坡夜游赤壁也不过如此了,今夜定当赏尽这唯美风月,以待天明。想着,拆下外套,披在熟睡的花儿身上。
花儿的妈妈忙着做家事呢, 正挑着猪食到猪栏给猪喂食, 猪栏有点远,有点孤寂,在村口那头,隔了一条小溪,是用土砖搭建的,稻草做的棚顶,看来猪很饿了,冲着花儿的妈妈就是嚎叫, 花儿的妈妈欠着身子给猪喂食,双手叉着猪栏条, 看着月光下 吃食的猪,甚是可爱,顿时倦意全无。
二黑,三捞子,春井的车已经途径月亮泉来到聚星村门口,这三条恶棍,一路上他们三喝光了三箱珠江,沿途的颠簸,使他们的欲望更加浓烈。下车后,点燃了白沙烟,眼圈袅袅,好不神气,看见远处一个扎着大辫子的女人正在猪栏给猪喂食,他们心都快蹦出来了,大步流星地奔去------
走近只见那妇人,圆蹬蹬的大眼睛,清亮无比,丰臀美乳,那对大白兔就像水嫩的豆腐,穿着轻纱,透出的是一种无尽诱惑。三人那还由得分说,奋力扑了上去。花儿的妈妈惊魂后定神方知自己遇到侵害,竭力反抗,幸亏平日劳作,有力气,三条恶棍久久不能得手,个子小的三捞子的裤裆还被狠狠地抓了一把,疼的就地打滚,猪竟在栏里大声嚎叫,似乎帮着主人呼叫。
二黑冲着三捞子开口了:”哥,这娘们不好对付,赶紧去操家伙“
三捞子惊醒了,爬起,到拖拉机上拿了个发动机的扳手,迎着那妇人的后脑就是狠狠地击打,血或许是脑髓瞬间喷溅,花儿的妈妈还在反抗着反抗着,二黑和春井害怕了,腿都软了,拔腿就跑,唯独三捞子还不泄恨,拔开那妇人的衣服,朝着那对大白兔一阵狂吻,最后,点着烟头使劲地灼烧那妇人的乳头,才愤愤与其他躲在拖拉机上的二人绝尘而去。
第二天,聚星村的人发现了花儿妈妈的尸首,惨状不必多表。陈瑞华夜游月亮泉,回家后甚困倦,可能是村里最后一个知道妻子死讯的人了,知道死讯后,陈瑞华伏在妻子的尸首上陶嚎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哭的是草木为之凋零、天地为之动容。而村里人对陈瑞华的这种表现是鄙视的是愤怒的。
村里人都认为花儿的妈妈是陈瑞华杀死的,因为陈瑞华平日懒惰,待妻不好,两人性情极为不合。县公安局的刑警到现场勘察后,通过比对和花儿爷爷亲证陈瑞华那天一夜未归,符合作案的时间和条件,公安局认定陈瑞华就是杀人凶手。山江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陈瑞华因故意杀人罪死刑,二审因为缺乏陈瑞华杀人的直接证据,故改判25年有期徒刑,陈瑞华未上诉,也没有任何的申诉,他是个佛家教徒,相信因果循环,善恶得报,即使抓住坏人再也不能换回妻子的性命,妻子远走了,或许煎熬地活在他的世界里还不如解脱出去,错,是在自己,在自己荒诞的诗情,错在不对称的姻缘。亏欠妻子的太多了,坐牢或许是他对妻子最好的歉意表达,而放心不下的是花儿,那可怜的花儿。
今夜的月光真美,时间就像月亮泉的流水,十年了,天堂的妈妈好吗?狱中的爸爸好吗,花儿思念着你们,你们知道吗?爷爷奶奶也老了,那湾月亮泉日夜为谁流?
后记:鲁迅说,悲剧就是美的东西撕碎给人看,人性的美与丑陋,现实的荒凉与理想的梦幻,总是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默默地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