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诸葛，84年。
01
干了一辈子土建监理的父亲，被劝退了。
由于大环境不好，公司煞费苦心地在他60周岁后的第6个月劝其离职。
因为这样符合劳动合同法，不用给经济补偿。
好在父亲提前买断了社保，有退休金。
只是每当我想起父亲在那个没有任何保障的公司，工作了16年，就这样默默下岗时，总感到一阵心酸。
就像很多老一辈的工人，父亲也有着那种知足常乐的心态，他咧着嘴笑笑：现在的公司就这样，能把工资发全就不错了。
父亲不喜欢钓鱼养花，也没有兴趣带孙子。
身体硬朗又缺乏闲情逸致的他，注定在家闲不住。
在简单忙完房屋修缮工作后，父亲开始对家里的卫生状况提出批评。
甚至，我6岁的儿子把地面弄脏，都会引起他的强烈不适，一边瞪大眼睛训斥孙子不爱干净，一边在后面拖地。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退休在家，没能找到自身存在的价值所致。
“赶紧帮他找个事情，把他弄出去！”母亲在家多次对我抱怨道。
考虑到家里有个6岁的孩子，还有不到两个月后就要出生的孙孙，母亲的诉求非常合理。
可退休的人，我能给他找什么工作呢？
02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门卫大爷。
印象中，他就是负责进出检查登记，没事拿个茶杯坐在门卫室打瞌睡的老人，没有太大年龄限制，没有硬性技能要求。
工作简单轻松，适合退休老人。
经过打听，离家不远的物流园正在招聘门卫。
父亲兴致勃勃地换上西服皮鞋，带上手机和老花镜后，坐上我粉红色的电动车火速前往。
在吸了一口我递上的香烟后，门卫主任缓缓吐出烟雾，露出焦黄的门牙，漫不经心地询问父亲以往的工作经历。
父亲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抚平头顶被吹乱的几根头发，表示自己以前就是搞管理的，区区门卫工作绝对可以胜任。
我只能一脸虔诚的站在旁边，盯着主任手上夹着的香烟，以便在燃尽前能及时续上。
在大致谈妥了工作内容和待遇后，我带父亲往回走。
临走前，门卫主任起身掸了掸散落在身上的烟灰，说道：明天就可以过来上班。
03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
谁知返回公司没几天，媳妇就发来微信，要我帮父亲重找工作。
我深感莫名其妙，便问其原因。
“爸通过周围邻居了解到，那边物流园经常压工资，一压就是大半年不发。
“而且爸嫌那边物流园的工作环境差，进出货车多，整天尘土飞扬的……
“这两天，他天天往城里跑，说是找了个一千八百块月工资的保安工作，目前还在等消息。
“后来又去找了以前老同事，不过他们大多都退休在家带孙子，跳广场舞，养花种草之类的……”
我放下手机，想到年逾花甲的父亲每天骑着粉红色电动车，顶着几乎秃顶的几根头发，穿梭在县城找工作的那种场景，内心忍不住自责。
虽然父亲闲不住，可如果我能混好一点，父亲就不至于那么辛苦，一把年纪还要到处看人脸色。
自责归自责，还是要继续面对生活，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生活日常。
我认真地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
在了解了他的实际工作职责范畴后，开始分析父亲求职的劣势和优势。
过了60岁，不可能再签订正式劳动合同了，这就意味着大公司进不去。
为了安全起见，工作位置和吃住位置不能隔太远。
不过好在父亲身体扎实硬朗，虽然读书不多，也没有各种建造师证，但比起刚毕业的大学生，20多年的土建工作经验，在很多中小型监理公司仍有优势。
接下来，我开始找熟人打听，并在本地的公众号上找消息，一圈电话打下来，基本都是嫌年纪大，估计是不愿承担各种意外风险。
我打开某求职软件，锁定周边城市的范围，输入相关职位搜索，逐一查看各个公司简介里留下的HR联系方式。
在打了将近10来个电话后，最终锁定了两家公司，一个在汉阳，一个在汉川。
考虑到电话里的沟通效果和离家近的原则，我直接选择了汉川工作点，一个离我公司仅5站公交距离的地方。
得知消息的母亲也很高兴，要我提前约好时间带父亲面试。
04
面试官是做监理承包的，与父亲年纪相仿。
虽说只是私人小公司，但老板人脉能力强，近些年一直在武汉周边不断接工程。
面试过程中，老板的态度也比较真诚，开出的四千月工资在当地也算过得去。
面试时，父亲对答如流，从图纸审核到现场实际施工的注意事项，从基础验收到完工验收的核心标准等等，整个交流过程没有任何障碍。
事后，父亲咧嘴望着我，露出两年前换的假牙，一脸欣慰地说：这工作好，这个工作好，比以前在杭州的工作还要好。
我看着父亲空旷的头顶，发现他的确已经老了，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眼睛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明亮，换过假牙，说话也开始有些漏风。
过了段时间，我去看望父亲。
远远地看见他戴着白色安全帽，叉着腰和同事站在巨大的施工现场指点江山，颇有20多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注：本文配图由作者提供。
今日小知识：
找工作投简历的效率是较低的。
打开各类求职App，你会发现，某些公司简介里，会把HR联系方式放在里面，尤其是手机号。
找个合适的时间打过去，不管成与不成，效率最高。
这是伍识的第 66 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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