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份,气温渐渐转凉,终于降到了一个适合生存的温度。一天下午的三点多钟,刚上完课正拉着夏至在校园里闲逛的邱铭,在路过学校菜市场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学校食堂的饭菜那么难吃,为什么不自己在宿舍里开伙呢?
“夏至,你会做菜吗?”邱铭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故作平静地问夏至。
“会啊,初中开始就经常自己给自己做饭吃。”夏至不知道邱铭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如实地回答道。
“那太好了,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做。我们以后自己在宿舍里做饭吃怎么样?不用天天做,偶尔做一次改善一下伙食就好。”邱铭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想着自己都会做些什么菜了。
“在宿舍做饭?学校能让吗?”夏至想起了学校的宿舍管理规定,其中有一条明确写着‘严禁在宿舍内使用任何大功率电器’。
“学校不让做的事情多了,我们可以偷偷地做嘛,只要没人举报,学校不会知道的。”邱铭已经打定主意,他相信只要夏至吃上第一口自己在宿舍做的菜,就不会再有反对意见了。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啊,油盐酱醋,锅碗瓢盆……”
“我们马上就什么都有了,它们都在超市里等着我们呢。”不等夏至说完,邱铭就打断了他的话,拉着他往超市走去。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买的没拿,没有的话就去结账了。”超市里,邱铭拎着满满一购物筐的东西,对面前的夏至说道。
“你干脆把超市搬回去好了,那样就肯定什么都不会缺了。”夏至两只手也没闲着,拿得满满的全是筐里装不下的。
“可惜他们卖的锅都让人不是太满意。”学校的超市里只有构造比较简单的几种锅,邱铭犹豫了半天,最终选定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电炒锅。
“我说等周末的时候去学校外面的大超市买,你又不听。”
“等不及了,我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就吃上自己做的饭。”邱铭说着把购物筐拎到了收银台上,他要赶紧回宿舍去开启自己的‘小灶’生涯。
“你拿这么多米粉干什么,学校的米粉店做的不是挺好吃的嘛。”结账过程中,夏至发现邱铭拿了好几袋包装好的‘桂林米粉’。
“那是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学校米粉店做的虽然还不错,可是跟我们在桂林吃的一比,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邱铭说完咽了一口口水,估计是又回想起正宗桂林米粉的味道了。
“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啊,我们两个吃得完吗?”夏至看到邱铭拿了至少有五六个人的量。
“让其他人也尝一尝嘛,再说了,吃不完我们可以做成炒米粉当夜宵啊!”邱铭已经等不及要听同学们夸他厨艺多么多么棒的话了。
“好吧。”夏至说完,搬起电炒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超市,留下邱铭一手拎着一个塞得满满的购物袋,艰难地在后面追赶。
“我说你好狠心呀!让我一个人拎着这么重的两个袋子。”好不容易回到宿舍,邱铭赶紧把拎了一路的两个大袋子放到地上,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夏至说道。
“我两只手也都没闲着啊,你以为搬着这个锅就很轻松吗?”夏至一开始搬的时候确实没觉得重,但是搬了一路也并不轻松。
“肯定没有我累啊!我的两条胳膊都快没有知觉了。既然锅是你抱回来的,那你去把它刷洗一下吧。”邱铭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夏至做出了一副略显无赖的表情。
夏至没有推辞,只是给了邱铭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起身拆开炒锅的包装,拿着锅去洗漱间清洗了。
夏至洗锅的同时,邱铭也没有闲着,他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并分置归类,等到夏至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一展身手了。
“你不看一下说明书吗?”夏至看到邱铭把电炒锅的插头直接插到了电源上,感到有点担心。
“这有什么好看的,插上电用就是了。”邱铭说着接过了夏至手里的炒锅放在底座上,然后打开了炒锅的开关,把火力调到了最大。
正当邱铭转身准备拿油往锅里倒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电炒锅停止了运作,紧接着外面走廊里就传来了其他宿舍同学的叫骂声:“***,怎么突然停电了!老子的游戏正在关键时刻!”“没有停电,你看对面宿舍楼都有电!”“***,是不是有人在宿舍用大功率电器了,把老子害惨咯!”
邱铭赶紧起身把宿舍门关上,然后把电炒锅收进箱子里放到了床底下。把锅藏起来后,邱铭打开宿舍门走到走廊上,对着刚才叫骂的同学喊道:“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停电了?”喊完后看了看一直站在宿舍里的夏至,此时的夏至正捂着嘴笑弯了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折腾了半天,邱铭的‘小灶’计划以导致了整个一层宿舍楼停电的结果宣布失败,宿舍的电压根本带不起电炒锅这种大功率电器。可怜邱铭连油烟味儿都没有闻到,就不得不把自己辛辛苦苦拎回来的各种锅碗瓢盆和调料都收到了柜子里,不知道它们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生活一旦适应和习惯了,就会格外显得光阴似箭,如果没有发生点什么特别的事情来提醒人们,时光便会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悄然流逝,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以追寻。
大学生活安稳有序,度过了初来乍到时的新鲜与小小不安之后,大部分人都过着点线生活,鲜有涟漪。自桂林一行之后,时间已过去了将近三个月,转眼到了年底,大学生涯的第一个学期也接近了尾声。
元旦临近,届时学校将会举办辞旧迎新晚会,要求全校每一个班级都必须出一个节目,然后从中选取优秀的适合的节目在晚会上表演。为此,邱铭和林燕从十二月初学校的通知一出来,便开始积极准备,并且信心满满。经过几天的商量与尝试,最终确定的节目是舞台剧表演,“喜剧版神雕侠侣”。对于邱铭扮演杨过,夏至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无奈的是导演坚持让夏至来演小龙女,而大雕兄的扮演者竟是林燕。更让夏至感到无语的是剧情安排,杨过与小龙女时隔十六年重逢的时候,小龙女竟与大雕兄一见钟情、双宿双飞,杨过黯然销魂,誓要射尽天下雕,为续集射雕英雄传埋下了伏笔。而最让夏至意外的是,这狗血剧情竟是出自兼任编剧和导演的李琰之手。
本来夏至对于节目表演没有任何兴趣,因此也丝毫不关心剧情如何。架不住邱铭的软磨硬泡,说是李琰一定要让他来参演,这才勉强答应了。但看完剧本之后,夏至才感到后悔不跌,让他反串演小龙女也就罢了,竟然还是这样的剧情。可是为时已晚,毕竟已经答应了邱铭,也只好为了班集体牺牲一下了。
在确定了剧本和演员之后,邱铭他们便利用一切空余时间马不停蹄地排练。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所有参演的人都已经背熟了各自的台词,并且能够比较顺畅地从头至尾表演下来了。平安夜和圣诞节两天学校会进行海选,还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导演李琰觉得应该在一些细节上再好好修饰一下,使剧情的发展和演绎更加顺畅自然一些。
功夫不负有心人,被安排在平安夜下午进行海选表演的‘喜剧版神雕侠侣’效果很好,整个过程中台下的评委和观众笑声不断,表演也是一气呵成,没有中断。本来是要等到两天的海选都进行完之后才会宣布入选结果,但是邱铭他们的节目因为深受评委们的喜爱,所以在表演结束之后便当即宣布入选,让他们回去继续好好排练,争取在元旦晚会上能有一个更好的呈现。
虽然一开始就很有信心,但邱铭他们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从学校礼堂出来后,邱铭便与林燕商量着要庆祝一下,正好是平安夜,又赶上全班人都来到礼堂为节目加油打气,借着这个机会搞个聚会。算起来自从军训前全班一起去吃了火锅之后,到现在学期快要结束了,还没有再统一聚会过呢。之前基本上都是以宿舍为单位各聚各的,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而且圣诞节整个学校气氛都很浓烈,所以这个建议一提出来便得到了全班人的响应。因为是平安夜,能够预料到晚上肯定是处处爆满,所以邱铭和林燕会直接去订地方,订好之后再通知大家时间和地点,于是大家各自散去。
“亏得我有先见之明,要不今天的聚会就只能在宿舍里集体吃泡面了。”邱铭不无得意地说道。他和林燕几乎跑遍了学校周边所有大大小小的饭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合适的,既能容纳全班坐在一起,又没有被别人提前预定。
“你还别说,集体吃泡面也不错啊!买齐所有品牌的所有口味,估计每个人都能吃上不重样的呢。”林燕稍一停顿后继续说道:“然后再配上火腿肠、卤蛋、鸡爪等等,那么多人一起吃,想想那画面会多么有趣!”
“值得一试,哈哈……对了,刚才我们应该顺便把菜也点好的,好让饭店提前做,要不然等晚上人爆满,那上菜速度得多慢啊。”
“慢一点怕什么,菜上得慢,大家才有时间多聊聊天,多喝点酒嘛。”
“也是,上次被他们灌了那么多酒,今天一定要报仇才行!”想起自己上次的狼狈模样,邱铭在心里暗暗点算着当时灌自己酒的人。
“那我们时间定在五点半,还是在校门口集合怎么样?”两个人边走边聊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就这么定了!”说完邱铭与林燕挥手道别,转身一溜烟地跑回男生宿舍了。
回到宿舍后,邱铭先通知了所有男生五点半校门口集合,然后走到夏至身边熟练地摘下一只耳机自己戴上。
“听就好,不要跟着唱出来。”邱铭刚把耳机戴上,夏至就面无表情地对他说道。
“我本来也没想唱,这首歌我很久之前就听会了,已经没有唱出来的欲望了。”见夏至没有接话,邱铭继续说道:“刚开学的时候听了你的,没有马上追求李琰,现在一个学期快过去了,我觉得我们彼此了解的也差不多了,你觉得我今晚正式表白合不合适?”
“我说过了对于这件事情我没有意见可以给你,还有拜托你不要说听了我的,到时候事情没成再来怨我。”
“我怎么会怨你呢,顶多让你赔我一个女朋友嘛,哈哈!”邱铭笑了两声,看到夏至仍然面无表情,于是生生收住了笑声,但是笑容仍停留在脸上,显得一张脸格外扭曲。就这样停顿了十几秒时间,邱铭感觉脸快要抽筋了,急忙用双手搓了搓脸,恢复到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期末考试完就会放寒假,你这时候表白,不管成与不成,经过一个月的寒假之后,都容易有变数。”夏至也没有看邱铭,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嗯,嗯,说得太有道理了,那就听你的,下学期一开学就行动!”邱铭从说第一个嗯就开始点头,一直点到夏至伸手取走了耳机才停下来。
“都告诉你了不要说听我的,一切后果自负。”说完后夏至戴上从邱铭那儿取回的耳机,闭上了眼睛继续静静地听歌。
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邱铭算是有了真真切切的亲身体会。平安夜全班同学聚餐,邱铭为了报上次被其他男生灌醉的一箭之仇,以一敌众,最终和其他五六个人同归于尽了,全部酩酊大醉。单单喝醉酒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邱铭他们这一醉,惹了不小的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聚餐结束后,同学们结伴回到学校,先把女生们送回了宿舍,然后男生们也开始往自己的宿舍慢慢走着。夏至和几个酒喝得比较少的人走在前面,而邱铭和其他五六个喝多了的落在了后面。本来路就不是很宽,偏偏邱铭几个人走起路来勾肩搭背的,把一条路几乎占满了。这时候从后面来了一辆车,按了几次喇叭后邱铭他们才把路让开了。车子开到邱铭他们前面之后停了下来,是学校保安的巡逻车,几个保安从车上下来后,对着邱铭他们破口大骂。本来平日里同学们就对学校的保安意见颇大,觉得他们言谈举止素质太低,与校园环境格格不入,正好今天喝多了酒,借着酒劲便和他们对骂了起来。等到走在前面的夏至他们听到吵闹声跑回来的时候,邱铭他们已经和保安打了起来。而本来上前拉架的夏至几个人由于也挨了保安的拳脚,所以群起而攻之,演变成了一个班的十几个男生群殴了几个保安。
这场群架很快惊动了学校的领导,在其他保安赶来助阵之前就被平息了,学校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对学生和保安各打五十大板,邱铭等几个最初开始打架的同学被记了大过,夏至等后来参与进来的同学全部严重警告;而打架的几个保安被学校开除了,保安队长也被撤了职。大概学校平时就已经收到了不少学生对于保安的投诉,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对保安队进行了整顿。
这次事件还连累班主任受到了学校领导的批评,同时学校取消了邱铭他们‘神雕侠侣’节目参加元旦晚会的资格。事后班主任第一时间组织了班会,男生们都已经提前做好了被班主任臭骂一场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班主任一句批评的话也没有说,反而称赞了班上男生的团结一致对外,并调侃他们道:“一个班的全体男生集体受到处分,你们也算是创了记录了。”不过班主任并没有忘记对他们进行教育,在班会的最后他对全班同学讲道:“不管怎样,你们还是要记清楚你们来到学校的最主要目的是什么,学习和成长对你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像这次一样的事情,我希望是你们大学生涯的第一次,更要是最后一次。”一席话下来,班上的男生无不羞惭满面,个别比较感性的女生甚至已经红了眼眶。
“瞧你们干的好事,连班上参加元旦晚会的事情也搅黄了!”班会结束后,林燕过来对邱铭数落道。虽然说的是埋怨的话,但其实是笑容满面说出来的,对于这件事情,女生那边并没有对男生们产生什么不满。
“我们已经很自责了好吧,你就别再往伤口上撒盐了。”邱铭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只手并在一起做着拜托的动作。
“不如到时候我们自己表演吧,让班上不参加演出的同学和咱们系二班的同学给我们做观众,再叫上班主任一起来看。都排练这么久了,不演一下怪可惜的。”林燕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觉得这个可以有,就这么定了!”邱铭对林燕的提议表示赞同。
经过了这次的打架事件后,班上的同学变得异常团结友爱,相互之间的感情得到了不小的提升,尤其是男生之间。为了防止被开除的保安回来报复,班上男生之间约定,在这个学期剩下的时间里,要尽量避免单独出行,不管去哪里做什么事情,都要至少一半的男生结伴而行。甚至在期末考试结束后,邱铭从网上给大家订了同一天的车票,全体男生一起出发去车站候车回家,后走的一起为先走的送行,直到最后一个人。这事在后来一段时间内成为了女生们取笑男生的佐料,不是笑他们胆子小,而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一般,女生们称之为伟大的集体情感,简称“基情”……
随着寒假的到来,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算是完全结束了。多年后再回忆大学生活的时候,感觉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能让人记得清楚的具体事情也就那么寥寥几件。但其实这又是感觉上过得最慢的一个学期了。结束了高中生活来到大学新的环境当中,一切都是新鲜而陌生的,需要一个熟悉和适应的过程。在这过程中难免会有困扰和阻碍,再加上对于家乡、亲人和旧日同学的思念,无形中便好像使得时间的脚步放慢了。而等到完全适应了新的环境,有了新的交际圈子之后,思念便会淡化,时间的脚步也仿佛加快了。说到底,人始终都是感性的,思想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情感的支配,只不过这种支配有时候是隐性的,不易察觉。
寒假当中,邱铭回到高中学校,与高中时期的老师和同学们来了场大聚会,把高中班主任喝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到最后师生们抱在一起痛哭不已。这次可没有打架,学期末的深刻教训仿佛就在昨天,聚会时邱铭都没敢喝太多酒。夏至也回了趟高中校园,只不过他不是去和老师同学聚会,而是独自一人把校园的边边角角又重新走了一遍。像是一种告别,既然回不去了,就把记忆好好梳理一下,封存住美好。林燕也参加了同学聚会,但不是像邱铭那样的大型聚会,而是和高中时期比较要好的几个女生一起逛逛街、喝喝茶,一样充满欢乐。最为简单的是李琰,整个假期她都是待在家里面看看书、听听音乐,偶尔陪妈妈上街走走,散一散心,日子恬淡而又安逸。
春节已不像儿时那般热闹,人们也早已没有了从前那种对于过年的期盼。但毕竟是几千年来的传统节日,而且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一个,所以就算再不重视传统文化,再怎么简化,还是会保留下不少必要的习俗。走亲访友便是其中一个一直延续的礼仪,亲戚朋友之间可能一年都没有任何联系,但过年的时候还是要相互走动串门,彼此交换礼品和问候,年复一年。
邱铭在过完年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就已经在盼望着时间过得快点了,假期呆在家里的生活实在沉闷,天气寒冷又不想出门。元宵节一过,开学时间也就到了,邱铭订了正月十六的票,要第一时间回到学校,开始新学期生活的心情早就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