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亮，杨帆就起来了。
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农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但是杨帆的生活显得比农民还劳累。昨晚卸完货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在暴雨的影响下足足开了两个小时。虽然是凌晨还下着雨，路上没什么人了，但杨帆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只能慢慢地开着。
前天，他从县级市回来的时候才目睹一场车祸，到现在他的魂还没定下来。当时是在高速公路上，前面的面包车离他只有二十多米。因为是在快车道上，所以距离有些近了。就在杨帆准备超车的时候，前面的车忽然往左打了一下方向盘，车瞬间擦在了左边的栏杆上，外面就是近五十米的高空。杨帆忽地身体前倾，心神紧绷起来。幸运的是，车主马上降速把车行驶到了正确的方向，然后停到了紧急停车道。杨帆额头冒着冷汗，骂了一句。
“妈的，还疲劳驾驶。不要命了。”
车主笑笑，抱以歉意。
“唉，妈的，应该也是一个拉货的。”杨帆感叹道。杨帆其实也有十多小时没有休息了，今早刚开车把活动需要的支架，空飘，舞台运送到目的地，一阵忙活把空飘放起来，舞台搭建好，这一天已经过了10个小时。顾不上休息，草草吃过饭补充一下能量，杨帆又得驱车回家准备送货到别的地方。本就十分疲惫的他被面包车这么一弄，心神更加疲惫。
“得亏这人是个老司机，不然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杨武笑着对旁人说道，眼中充满对过去的嘲弄。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雨不停地撞击着破旧的窗户，蚊虫都透过窗的缝隙飞了进来，扰得杨帆不得休息。
鸡鸣五更，手机一阵响，杨帆睡眼惺忪，拿起床头的电话。
“你是放空飘的吗？”电话对面的人问道。
“是，老板要几个？”杨帆身体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多少钱一个啊。”那人问道。
“两百，老板。”杨帆舔舔干涩的嘴唇，说道。
“行，我要十个，位置在白云区赤炎大道78号。大概八点之前就要弄好，有点急。”那人说道。
杨帆一股溜地爬了起来，开灯，仰卧起坐，俯卧撑，一套锻炼完成之后，一番洗漱，上个厕所，然后开始搬运支架。空飘，是做活动经常需要用到的东西，就是那种现场能见到的飘在空中的一个又一个的球。以前是放氢气空飘，效果好，但因为最近政府对行业的整顿，支架空飘取代了氢气空飘。支架空飘，由支架和气球组成，支架包括基座，伸缩杆，以及水泥块。伸缩杆放在基座上，将气球送到十二米的高空，四个水泥块放在下面，保证空飘在风中稳定摇摆。一个空飘大概有三百斤，杨帆一人难以完成，所以还有一个叫赵范的人和他一起。赵范是个背篼，类似于重庆的棒棒军，黄河上的纤夫，也是以出卖力气挣钱的人，实实在在的血汗钱。
外面还下着雨，淅淅沥沥，倒是给这个炎热的夏天带来了几丝凉意。砖石堆砌的房屋外面左边是一片菜地，杨帆的父亲来看他的时候种的；右边是一块空地，填满了大大小小浑浊的水坑。杨帆运货的小货车就放在空地上。再左边的地方是一个小库房，放着地毯之类做活动用的东西。杨帆外表粗犷，身材魁梧，一股草莽的味道，扔到水浒中，他兴许就是那鲁智深。
“老赵，起床干活了。”杨帆打电话给赵范。
“就你小子干活不分时候，妈的，你把地点发给我。”赵范笑骂着回道。
现在刚刚六点半，车程半小时，时间应该差不多。这种客户其实很多，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更有甚者三更半夜急匆匆一通电话来，说是需要地毯，杨帆就得马上爬起来，冷水洗把脸，搬上货就出发了。多少次杨帆想骂娘，但最后都忍住了。客户是财神爷，没得法子，就得好生生的供着，什么要求都得做到，半点不满意，兴许就找别的人了。
那放以前年轻的时候，杨帆指不定就上去挥拳头了。“使唤谁呢，谁不是爹妈生的。”
其实杨帆现在也才二十多岁，但是生存的压力已经把他调教成一个懂礼貌，知忍让的男儿。生活打磨人的棱角，这话一点没说错。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湿气，吸一口仿佛整个肺都被包裹在水里。杨帆一咳嗽，一口痰飞出车外。
“对不住，对不住，哈哈。”杨帆看着后视镜的车，一阵大笑。
跟着导航到了目的地。
“老板，我到了，你在哪？”杨帆打电话问道。
“我在舞台这里，穿黑衣服的这个。”那人说道。
“你招个手。”杨帆找了找，发现好多穿黑衣服的。
电话那头应道。杨帆看了看，站在舞台上的一个男人一边招着手，一边指挥着工人们搭建舞台背景。
杨帆跑过去。
“老板，我来放空飘的，你说说怎么个放法。”杨帆问道。
男人一米七的身高，打着发蜡，穿着西装皮鞋。“两边各五个吧。”
“成。我这就去弄。”
“你这空飘行不行啊，别到时候给我整什么幺蛾子。”男人一脸严肃地问道。
“那哪成，我这空飘，全城最好的，做过很多大活动了。”杨帆笑着说道。其实也就做过几场，这场算是要的最多的一次。杨帆扯起谎来倒是一点不脸红。
“成，你去弄吧。”男人摆手说道。“你们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男人吆喝着工人们说道。
杨帆见状，赶忙干起活来。
“老赵啊，你还有多久？”杨帆走到车旁，问道。
“两分钟。”赵范回道。
“行。”杨帆挂断电话，带上手套，开始搬起支架。
赵范一会便来了，两人一人安装支架，一人用风机吹着气球，然后将气球套在支架上，挂上红色的宣传条幅，再合力把支架竖起来，放上水泥块，一个空飘就这样放起来了。看着条幅在空中迎风飘扬，杨帆想起了上学的时候追他的姑娘，“真他娘的美好啊。”杨帆感叹道。他拍了拍脸，清醒了。
“净整些没用的。”赵范嫌弃地说道。
“赶紧的，弄完我还有其他的活。”赵范说道。
赵范这人吧，三十二岁。人人都是男人三十而立，杨帆看吧，赵范就算是到了四十都立不起来。
“老赵，介绍你妹妹给我认识认识。”杨帆笑着说道。
“滚一边去，我妹妹喜欢长得清秀的，你这样的她瞧不上。”赵范笑着说道。
“那哪能，我这阳刚之气你感受不到？”杨帆笑道。
“别一天净想些没用的，赶紧干活。”赵范一直觉得杨帆干活慢，其实做背篼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比杨帆干活更利索的人。只是，杨帆这个人的嘴巴闲不住，嘴碎，一天天的废话一箩筐，简直把他烦死。
“扯淡。说好了啊，明天把你妹妹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杨帆其实跟赵范说过好几次了，但赵范一直不肯把妹妹带来，说是羊入虎口，不能把妹妹往火堆里推。
“行，行，算我服你了。”赵范终于妥协。
两人快速地把空飘布置好，然后杨帆跟老板把帐结了。
“好。老板怎么称呼？”杨帆收到到账提醒后问道。
“李道。小兄弟怎么称呼。”李道吸了口烟，敲了敲烟头，问道。
“李哥，我叫杨帆，以后就请李哥多多照顾了。”杨帆笑着说道。
“李哥，我这边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杨帆说道，然后和赵范分别，驱车离去。
吹着风，杨帆的肚子忽然咕咕叫起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两年经常这样，不规律的作息和饮食让杨帆瘦了十多斤，也得了胃病。有时候干活连轴转五六小时，顾不上吃饭，挺着一股气干完之后马上就会被胃病折磨得一阵痛，冷汗直流，苍白的面孔，发白的嘴唇，这时候是杨帆感到最无助的时候。坚持着来到牛肉粉馆，嗦上一口香浓的牛肉粉，便成为了这一天最幸福的事情。牛肉粉以花溪牛肉粉出名，辅以各色的佐料，花椒，酸菜，辣椒油，葱花，生姜，最后是几片厚薄适度的牛肉，浸在红油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一口牛肉汤下肚，整个人的身体都暖了起来，脸色逐渐红润，额头终于不再冒冷汗。
杨帆把车停在路边，没有车位，得赶紧吃，免得被摄像头抓到，一个罚款下来，一天的劳动又付诸东流。
“老板，整碗大碗牛肉粉，多放点辣椒。”杨帆说道。
“多放点肉，肚子饿得很。”
“行，一会就来。”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收拾碗筷打扫店铺的女孩可能是他的孙女，十一二岁的样子，面带微笑，很懂事的模样。
不一会牛肉粉就端了上来，杨帆吧唧一声，流着口水，开始大快朵颐。
刚吃一会，手机忽然收到信息。“你于13：34六号路违章停车，罚款200元。请及时缴纳。”
杨帆暗骂一声，“草，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个饭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找不到停车位，肚子又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好冒着被罚款的风险先填饱肚子。可是，这背后的无奈摄像头又怎么知道呢，该拍照的还是得拍，该罚还得罚。
杨帆吃完，回去了。
两天以后，赵范忽然带着他妹妹赵希来到了杨帆的住处。
“小子，大哥来了还不出来接待一下。”赵范大笑着说道。
正坐在屋里的杨帆听到赵范的声音一笑，走出门外。“你来得挺突然啊。”
一边说着，杨帆一边看了看赵范身边的女生。
“这个是？”杨帆问道。
“哦，这我妹妹，赵希，今天带她出来逛逛。”赵范笑着说道。
“你好。”杨帆点头致意，然后搂着赵范进屋，“老赵，真把你妹妹带来了，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去，去，去，别打我妹的主义。我只是碰巧路过。”赵范一脸凶狠相。
“行，行，你怎么说都行，你先喝茶，我去和你妹妹聊聊天。”杨帆笑着说道。
“滚吧。”赵范笑道。
赵希正在破旧的房屋旁的菜地转悠。碎花裙，马尾辫，小麦色的皮肤，少女站在菜地中，呆呆地望着飞舞的白蝴蝶。
杨帆看到这幕，收回了迈出去的步伐，之静静地看着赵希，脸上傻笑着。
“啊，你好。”赵希终于看到了杨帆。
“你好，我叫杨帆，今年25岁。”杨帆正式介绍自己，站得笔直端正，像一名士兵在跟连长打报告一样，就差给赵希敬个礼了。
赵希被杨帆的大嗓门一下镇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你好，我叫赵希，今年23岁。”赵希笑着说道，递过右手。
“你是干什么的？”杨帆问道。
“我啊，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现在无业游民一个。”赵希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无业游民好啊。”杨帆低声说道。没有工作的话不就有时间接触了嘛。
“你说什么？”杨希没听清楚，问道。
“没什么，我说你真有气质，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杨帆笑着说道。
“哈哈，还知识分子呢！说话文邹邹的。”赵希扑哧一笑。
杨帆摸摸头发，嘿嘿一笑。他平时不这样的，什么土话浑话他都能说，照赵范的说法，他这张嘴能放炮。
“你这累不累啊。”赵希问道。
“累，怎么不累。”杨帆笑着说道。
“怎么个累法啊。”赵希打破砂锅问到底。
“唉，也没啥，就是起早贪黑，有时候还要通宵，一天就睡几个小时也是经常有的。忙的时候都顾不上吃饭，有时候还要被客户刁难，不过再难也要受着，挣钱嘛，哪有那么容易。我这人比较笨，说话办事比较直，这几年的话倒是学会了怎么说话。累是累点，都是出卖力气的活计，有钱挣我就知足了。照这个势头啊，我爸马上就能享福了。”杨帆浑不在意地说道。
赵希看着杨帆的眼睛，这个面目粗犷的男人，眼睛里却好像充满了光明。杨希忽然被这个眼神里的坚定和希望所感染，竟生出想要陪伴这个男人一生的冲动，想为他排忧解难，想为他做饭，想为他生孩子，想在以后的人生中一直有这个人。心中的这份情感越来越热切，情不自禁地，赵希伸手抚摸着杨帆轮廓分明的脸庞。
“你干什么啊。”杨帆握住赵希的手臂，笑着说道。
“啊，没什么。”赵希脸蹭的一下通红，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赶忙缩回手。
一阵沉默。赵希望着地面，杨帆看着赵希。
“赵希，做我女朋友吧。”杨帆突然说道。
“啊，你说什么？”满脑空白的赵希一愣神。
“我说，我想要你当我的女朋友。我这里差是差了点，但是只要我努力，三年之内我一定可以买上一套房的。到时候，你就可以住在大房子里了。你来了之后，可以帮我算算帐，累了的话看看电视，逛逛街，给我做饭也成。”杨帆说完之后，充满期待地看着赵希。
“我先去和我哥说说，下次再答复你。” 赵希回过神来，赵希说完跑到屋里，拽着赵范便走了。
“要你小子好看。”赵范离去之前撂了一句话。
两人离去之后，杨帆一人煎熬地度过了两天，一直在等待着赵希的消息。
两天后，赵希一人独自出现在了杨帆面前。
“我哥让我先和你处处试试，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哥可不会放过你。”赵希举了举拳头，略带威胁地说道。
“成，都依你。”杨帆笑着说道。
从那天以后，只要一有空，杨帆便会接着赵希在城市的道路上飞驰着，一路的欢声笑语。忙的时候，赵希也会来帮忙下货。别看赵希是个女生，力气可大，娇小的身躯内却是藏着不小的力量。两人有说有笑，一起度过了一年的春夏秋冬。转眼来到了年底。
“希，今年过年要不要去见见我爸？”杨帆看着副驾驶的赵希问道。经过近一年的相处，两人已经熟悉了彼此的气息，咋一看，还以为是一对小夫妻。
“行啊。”赵希挽了挽头发，笑着说道。
“累吧，喝口水。”杨帆看着流汗的赵希，心疼地说道。
赵希接过水，咕噜咕噜小半瓶水下肚。合上瓶盖，擦了擦嘴唇。
“累，不过很开心。”赵希笑着，微眯双眼。
看着赵希傻傻的样子，杨帆的心中升起一阵巨大的幸福感。
杨帆带着赵希来到父亲前。杨帆父亲杨慎今年近五十岁，因为一人抚育杨帆，吃了不少苦头。因为长年累月地在外打工，饱经风霜，看着像个近六十的人，最终还是把杨帆从大胖小子变成了血气方刚的大好青年。
“爸，这我女朋友。”杨帆笑着介绍道。
“叔叔好。”赵希乖巧地说道。
“好，好，好。”杨慎连说三个好，眼角的皱纹散开，一脸笑意。
父亲炒菜，杨帆打下手，赵希一旁看着。
“今天让你尝尝我爸的手艺。”杨帆切着菜，笑着说道。
“这个柴火鸡看着我流口水，哈哈。”赵希笑道。
“柴火火力大，炒菜是最香的。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拿手菜。”杨慎看着赵希，笑着说道。
看着父亲开怀的笑容，杨帆一阵乐。注意到父亲的头发白了许多，杨帆说道，“爸，马上你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儿子的事业也小成，您老人家就好好享福吧。买买菜，下下棋，看看戏。”
“咱这日子总算熬出头咯。”杨慎笑着说道，颠勺出锅。
柴火鸡，长寿菜，炖排骨，芹菜炒肉，酱浇烤鱼，年夜饭的香味扑鼻而来。
“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早点让我抱上大孙子啊。”杨慎喝一口高粱酒，笑着问道。
“还没准备好。”杨帆笑着说道。
“咱这以后啊，就好好干，我们也不怕吃苦不是。你妈呢，走得早，现在咱爷俩活成这个样，她呢应该也挺高兴。”杨慎忽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股悲伤。
“爸。过年咱就高高兴兴地。”杨帆抿抿嘴，和父亲碰杯，说道。
“是，是，是。哈哈。闺女，来，多吃点肉。”杨慎笑着说道。
“叔叔炒的菜真好吃。”赵希笑着说道。
“丫头能干，帮杨帆不少忙，叔叔敬你一杯。”杨慎笑着说道。
“叔叔，杨帆就交给我了，您放心吧。”赵希笑着说道，抬起酒杯小半杯下肚。
“哟，小半杯，瞧把你能耐的。”杨帆笑着，揉揉赵希的头发。
“那是。”赵希笑道。
三人大笑，其乐融融。
人生最惊喜的是意外，最害怕的也是意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意外带来的是快乐还是痛苦。
第二天天一早，杨帆准备好了早餐下面的汤，
“希，你把面煮上，我去叫父亲起床。”杨帆说道。
杨帆敲门，喊着父亲。里屋没有回应，杨帆再敲，还是没有回应。杨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撞门。门一下被撞开，杨帆摔倒在地上。赶紧爬了起来，只见父亲安然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爸。”杨帆大声喊道。
“爸。你怎么了？”
“杨帆，怎么了？”赵希听到杨帆的大喊，跑了进来。
“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杨帆六神无措，只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赵希见状赶忙拨通电话。
救护车一会便到了。
“初步判断是脑梗，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进手术室前一生的最后一句话。
杨帆失神地坐在地上，只觉人生前方一片黑暗，黑暗中前行十多年的人生好不容易有了点光，却又把杨帆打进深渊。回想着以前的一点一滴。赵希在一旁抱着杨帆，什么都做不了。
医生终于出来，摘下口罩，沉重地说道。“对不起。”
杨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待我？”
家中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岁月的老父亲突然死于脑梗，杨帆只觉天都要塌了，心神崩溃，眼前一黑，到了下来。
因为巨大的悲痛，杨帆颅内血管破裂导致颅内出血，经过手术后稳定了下来。
睡梦中，杨帆不停地喊着“爸”，“爸”，眼角泪水不停地落下，打湿一个又一个的枕头。一旁陪着的赵希看得一阵揪心，忍不住地流泪。
杨帆术后恢复良好，因为身体常年锻炼的原因，一切指标恢复了正常。
杨帆为父亲办理了后事，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杨帆沉浸在悲痛之中，生活马上又逼迫了过来。
今年的款好多还没要回来，很多客户想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拖着款。今天，杨帆重新拨通张全的电话，对面却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的声音，杨帆突然慌了，十多万的货款如果要不回来，不仅上一年一阵白忙活，今年说不定就坚持不下来了。张全是杨帆去年的大客户，前前后后要了很多的货，但都拖欠着。因为是个大客户，杨帆也没追得太紧，怕跑了这个大客户。但是，谁能想到，这个大客户如此不讲信用！杨帆不停地拨打电话过去，“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杨帆看着绕着昏暗的灯光的飞虫，心中一片灰暗。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希，我该怎么办？”杨帆抓着头发，拍着脑袋，不停地问着自己。
坐在一旁的赵希抱住杨帆，安慰道。“没事的，阿帆，没事的，我们能迈过去的。”
“怎么迈，拿什么迈，贱命一条，拿命卖也值不了那么多钱。”杨帆说道。
“爸爸也没了，又欠下这么多的款，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你还有我啊，阿帆，你还有我。”赵希捧着杨帆的脸说道。
杨帆看着赵希，无助，紧张，心疼，全部情绪一下涌上心头，忽地，杨帆哭了起来。
“是我没出息，只能让你陪着我过这种苦日子。”杨帆抱住赵希，哭着说道。
“不苦，只要和你一起，这些就都不苦，真的，阿帆，我们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赵希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流着泪说道。
“我对不起你啊，希，我对不起你。”杨帆不停地哭喊着，头埋进赵希的胸脯里。
赵希捧起杨帆的脸，忍着哭泣，“阿帆，我们结婚吧。啊，我们结婚吧。”
“不，我不想你受苦。你走吧。”
“我不怕苦，真的，我不怕苦。”赵希忽地慌了神，急促地说道。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想你受苦，我见不得你吃苦，你走吧，去找一个更好的，找一个能给你好生活的男人，你走吧。”杨帆推开赵希，嘶吼道，“你走啊，走啊。”
赵希忽地狠狠地扇了杨帆一巴掌，“你是不是个男人？我是那种贪图钱的人吗？我说了，我不走，我赵希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我要嫁给你，听到了吗？”赵希狠狠地吻住杨帆。
杨帆睁大了双眼，停止哭泣。
两人第二天天一早到民政局领了证，在赵范的见证下结为夫妻。赵范拿出身上的积蓄，帮杨帆堵上了窟窿,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日子好像会变得越来越好，日子好像能变得越来越好。
“爸，你看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