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我还是走读，每次要翻过一座名叫东沟的沟渠。严谨的人可能会反驳往下走的路如何能叫翻过呢？但沟渠在我们眼里是一座倒过来的山，于是翻过沟渠便不是笑话。

要说有区别的话，还是有的。翻山先上后下是先苦后甜，翻沟渠先下后上是先甜后苦。

一. 仙缘与练气

去学校的路远，路远便免不了早起，在凌晨前端的黑暗中赶路是儿时的宿命。索性同年纪的不止我一个，我和同村三个姐妹同行，夜末便没什么感觉。

我们一起分享早餐、探索近路，算得上是共患难的战友。但年少幼稚的我们逃不过三个人友谊总有一个多余的考验，分道扬镳是三个人友谊的既定结局。

我是常常被丢下的那一个，不说总是是因为印象中也有我自己丢下她们走的经历。

第一次被丢下是惶恐痛苦的，只是碍于刚吵过架的别扭说不出请求的话。我期盼卑劣地跟在她们后面，想说至少听得到人的声音。但她们回头对峙，并没有给我卑劣地逃避的准备。

燕子是这样的，她做事情要干干净净，不要和我一起走就一定不要。

近路和远路，她让我选一条。我妄图拖延时间但心底里明白并无卵用。

风险评估上来讲，和燕子吵架是最不应该的一件事，但年少又倨傲的我根本处理不好如何能和燕子不吵架这回事。

我在家里长大，家里人乐意听我表达想法，燕子在孩子中长大，优渥的家庭条件和超高的情商让她更早学会了待人接物。

我喜欢燕子带的零食，但小小的我不觉得吃她的东西就不能辩驳她的观点。

现在想想也真是，遇上我这么个得了便宜也不卖乖的，大概是高情商的她也难以接受的事。

所以一个人在夜里翻过沟渠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呢？

纯粹的黑暗带来的恐惧——是感觉你的每一根汗毛都被不知名的东西提起，是能感受到莫须有的注视，是角落莫须有的流浪汉蹑手蹑脚的步伐，是下一刻黑暗中所有未知的东西都会扑过来吞噬掉自己，是脚下的每一步每一步都被重锤敲击着询问要不要转头回家。

保持这种恐惧走很多步，牵着这种懦弱走很多步。

再加上空白，脚步声都渺小到要听不见。黑暗带来的视觉的空白。

这就是第一次一个人翻过东沟的全部。

只是这样黑暗的翻过很多次后，我突然发现心理上我不在那样畏惧了。

我明白这条沟渠我走不长了，尽管现实条件还未充分，但我就是那样清楚地知道，我会翻过东沟这座山。

我问自己是什么支持着我不回头，我想到了理智，想到了惯性，但更多的我想用是孤勇这个词。

如果说孤是仙缘的根基，那么勇就是练气的真相，孤勇的锤炼边是练气的真相。

孤勇这个词对当事人来说并不崇高，我深刻明白这个词背后的艰难与磨练。孤勇就是已然孤独，必须勇敢。孤勇不是锻炼孤独，不是锻炼懦弱的本能，而是锻炼渴望。

——你有多渴望？在危机四伏时不退吗？同时目不能视不退吗？就只能弱小无助地暴露在危险中也不退吗？

二. 筑基与结丹

上初中时学习努力成绩稳定，翻过沟渠的现实条件摆在眼前。但这三年不止是知识的三年，也是我与故乡的三年，和故乡这些同学一起的三年。

我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为了抓住眼前的机会，一切与学习无关的，我都搪塞着解决。

筑基不在心，而在现实，筑基期要的是暴露的渴望，要坚实到绝无动摇的渴望。

我把自己献给知识，在其他方面不思进取。于是友情疏离，爱情不开，郁郁独行也因此招致许多差点打碎我的嫌恶与恶意。

我撑了过来，不是幡然醒悟察觉了自己的短板，而是对靠学习翻过沟渠的这个机会的渴望。

我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我清楚自己的路要这样走过，也只能这样走过。我看见了有很多路更和缓更美丽，但我走不上去。

还是渴望吧，不疯魔不成活的渴望，那是我绕过恶意的武器。我无法不在乎恶意和自身缺陷，但我也没有能力去面对，于是就下意识地靠着渴望绕过。

名为恶意的沟渠，我并不走正道地翻过，结成一颗黑丹地翻过。虽然修炼魔功的后果是难以捉摸的后痛和阻碍，但人生有很多次破境重修的机会，许多年后，我也掌握了度过这一坎的良正道心。

三. 小乘与大乘

小时候我觉得大西北是一座又一座连绵的山，长大后却发现大西北也是一座又一座连绵的沟渠。

真正翻过大西北这些沟渠是高中去市里上学，我将它称作小乘境界。

小乘境界是修仙者大能的门槛，也让很多大能睡倒在了门槛里。平静安宁的生活，不是仙境却似仙境。

成功踏入这一门槛的人，天赋都不会太差，差距就体现在追求上。谁能更早看见那天外之天，谁更想进入那片天，谁就会是赢家。

这时的我其实更像是被大宗门收入门下的散修，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生活，不急不缓地混着。

直到高考的真相来袭，直到发现宗门里的生活很快结束，我只能成为我自己。我迫切的努力了一把，但思想觉悟不够，只半步渡劫到达大乘期。

大乘和小乘一样，温水泡下很多人。只是换了个池子泡着的我没意识到这一切，躺地更平更无神了。

但大乘有大乘的契机，我解决了之前所练魔攻的诸多隐痛，好好处理了这些暗伤。也是突然的突然，明白世界是修仙的道场，渴望是唯一的答案。

我得到了成仙的秘诀，是平常却难得的东西。一切道德的，正义的有用有意义的目的——渴望。

道心不歪，准圣境界，如是如我。

明白我所求之道并不是邪道而是真真正正的唯一正统大道，前路艰险却势必光明璀璨，如何让人不欢喜呢？

至于圣境，因为还未曾突破，故而真正成仙的经历往后只能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