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哀鸿遍野
午后。这太阳不知怎的,像白虹贯日般,隐在乌云后,凉飕飕的风,刮起来却是砭骨。
我已到达司宸的后院。只是于家是大人家,我若是长留,也不是办法,会给人说闲话。
“你真不打算回去找解药救人?”司宸问。
“对啊,要不然呢,无药可救,我也不想救。”
“你平日不是这样的呀?”
“他们不信我。我又何必……”
司宸点点头连连称是。
日军的残暴行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番禺早就变了天,今日听小孩子在街上号外,称藤野长官再度驻城,还要收一所地做租界。这样猖狂霸道的日军是我最恨的,我更恨的是当年那个害我父亲和兄长的日本人,就是这个藤野。
我拿到报纸后,义愤填膺,一股怒气,烧在心间。
见我这个情形,司宸甄了杯酒喝,递给我一杯,说:“你不会……真气吧?”
“杀父之仇,又岂能不报?”我直喘气。
“你还是小心点吧,听说今日他要入驻你们村儿,划租界使馆,到时候你尽量控制一下,不要捅娄子出来。况且你是刘家的人,他要对你下手很容易。”司宸苦苦相劝。
这种愤怒是什么人都无法感受得到的。心平气和,那是因为许多人都没这样经历过,没被屠了家父的,没被踩在脚下却还要求饶的。晚清的统治是很腐败的,革命不一会儿,这儿又是成了殖民地。有日本人在的地方,必定有利可图,而不单单只是杀人。
一个线人匆匆忙忙地回来报,神情慌张,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不好了不好了!少爷!那个藤野鬼子已经进城了,现在带着一群鬼子兵,打进梨园那边儿了。外面儿的人都说,估计刘家要被划作租界。”
我怒不可遏地拍了一下桌子,抽起匕首和枪支,穿上披风,大步流星地踏出去。
“喂!你干什么去!回来!回来!”司宸拼命地在我背后呐喊。
我根本控制不住,因为我知道我村里地人会遭殃,更知道刘家会遭殃,我离开刘家不代表放弃刘家,更不代表我的亲人可以遭人践踏。
我不顾司宸的阻止,只身闯出去。
电闪雷鸣,阴风怒号,肆虐地扯着我的披风。
我健步如飞地跑出去,拼了命的跑。我若不如此,刘家的地盘将要给日本人当了卧室,此等侮辱,我绝不能忍。
满地疮痍,我踏进村儿子里。老老少少,有的提着包,死在地上,浑身是血,一把把长矛军刀就捅进他们瘦弱的肚皮,血流成河,一颗颗枪子却无情地打进了孕妇的肚子,一尸两命。
空气中笼罩着乌烟瘴气,还弥漫着血味儿。邻家的老人也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嘴里还大口大口地吐血。
还有一些刚被屠的,哀鸿遍野,捂着伤口,含冤而死。我亲眼目睹一个小女孩惊悚地跑出房外,家人全死光了,她哭哭啼啼,逃命,拖着蹒跚的步伐疾跑,可最终还是死在敌人的枪下。
蓝天变成一片血色。没有残阳,却是一片血泊,亲戚故友,邻家邻居,不是被大刀长矛刺死,就是被那冰冷的枪打死,然后,鲜血横飞。
悲从中来,我一个活人看到满地血流成河,尸体遍野。我忍住,我没有落泪,捂着嘴,怒不可遏地冲向刘家。
我挺住脚步杵着的时候,我惊恐的时候,那个藤野的军官竟一把长刀穿进太爷的胸膛,太爷皱着眉头,一阵苦苦的呻吟,嘴里头含着血,却被那藤野一脚踢倒。
而四叔他们,却是嘴里吐血,死不瞑目。
我恶狠狠地瞪着那军官:“你这个禽兽!”
“怎么?还留有活口啊?”然后他满面堆着笑容,那么可憎。
人面兽心这四个字堵在我心头。我多么想一刀上去,将他的脑袋削下来祭祖。
我尽量抑制住我自己,愤怒烧身,可更多的是伤痛,我才没有开枪,杀了这个不是人的狗东西。
“藤野长官,你这是做什么?划个租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么?也不看看你杀的是什么人,也不看看你脚下站的是什么人的地盘儿?”我嗔视,一字一句,都充斥着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