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乐园/常微


暑假时,家里的餐馆每隔一周就会来一对中老年男女,男的看去明显比女的年老些。他俩在我家向来是不吃饭的,只是点三四瓶啤酒,外加一份凉菜,吃到最后通常又会加一小碟炸好的花生米。

不管是在凉菜拌好之前,还是喝酒的间隙。他俩始终都紧挨着坐在一起,手拉着手,一脸幸福地笑着说些体己的话。往往女人话多一点,会问男人:早上吃了什么,最近有没有有趣的事,或者开始说各自家乡的趣事,也说自己看照的孙儿。闲聊中男人告诉我妈这个女人和我们是老乡,也是陕北的,但细问她时,她却顾左而言它,闭口不谈自己。我猜,她是担心别人知道过多,而议论什么吧!毕竟任谁看去都知道,他们并非夫妻。

我坐在不远的桌子旁,低头看着渡边淳一的《失乐园》。想象久木和凛子当年是否正是这样,刻意避开人群,寻个僻壤的小地方,然后若无其事地任由感情肆意滋生。他们害怕偶遇熟人,害怕被他人窥视,每次出去虽心惊胆战,但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眼前的这对人,也是如此吧。虽各自有着家庭,有着儿女,却还是忍不住出来见面。可能这样的见面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奢侈,所以他们一直都在轻声细语,相互微笑。

我不敢妄加评论他们的感情,因为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看客。也许他们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抑;也许他们不过是为搭伴,寻个安慰,也许他们只是想贪图一时之乐,这些谁会知道,谁又能说的清呢?

就像世人说不清久木和凛子一样:有人不解,有人嘲讽,有人羡慕,有人鄙夷;有人说他们疯狂,有人说他们肮脏,有人说他们变态,也有人说他们幸运。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样的跟从内心,是对还是错,是伟大还是渺小,是勇敢还是懦弱,是天堂还是地狱,是解脱还是束缚……

最后,他们在留下的遗书里写着,请求被原谅,可见在他们的意识中,这样的真爱也是错误。他们请求人们把他们合葬。生的时候,始终不敢站在太阳下大声说爱,始终不被世人所祝福。所以他们死而有憾,故渴望能被理解,渴望会有人,为他们送上祝福,证明他们的爱并非那么不堪。

久木和凛子,相识太晚。在有了各自的家庭后,才遇到了奋不顾身的的爱情,本就是悲剧的源头。凛子很勇敢,不愿一错再错,所以她率先跳出了婚姻的牢笼,虽然她的丈夫并不让她如愿,不愿放她离开,但她毅然决然,舍弃了世人眼中幸福的家庭。久木可能年龄大点,看淡了许多,也少了奋不顾身的冲动,所以他还保持着一点清醒。只是在这个不容纳,不谅解他们的世界里,他们觉得活着好像也不能让彼此的情感更加深厚,而死亡也远没有那么恐惧。是啊,若爱达到了顶峰,那之后怎么走都是在下坡。他们害怕爱会这样消失殆尽,而他们也确实度过该有的幸福,所以就这么彻底结束吧。

这一场爱,最后只留一阵唏嘘,两份尸检报告,三份遗书,和后人千万的评论。渡边淳一将此书命名为《失乐园》,既侧重于乐园,也暗示于失去。总归是结束了。

再看眼前的这对中老年男女,突然觉得可怜,可怜他们不能堂而皇之地挽着手,可怜他们也只是隔着时日才能稍聚片刻,可怜他们最终也不能被世人称羡,可怜他们厮守也只在角落……

所以,在爱的路上,别急着将就,否则以后再想要改正这场错误,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而你还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有着和你同样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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