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城拾级而上,前方赫然立着一扇大铁门“残长城段,游客禁行!”。管他三七二十一,哧溜一声翻墙而入。京城郊外的天空蓝得出奇,在山花烂漫的残垣断壁中自由穿行,微风拂面,禁不住痛快地大声呼喊。“嘘……”,从废墟中伸出一个脑袋,食指靠着嘴唇,把我吓得半死。他的身后,变魔术般飞起一群五彩缤纷的蝴蝶。“你看你看,从这个角度再来一张就完美了,哎呀呀……”他晃动着手里的单反相机,不无遗憾地说。“知道吗?我可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追踪这群家伙。”指着远去的蝴蝶,他渐渐舒展开皱着的眉头,微笑着向呆若木鸡的我说:“好吧,作为补偿,你得帮我拍些照片,哈呀。” 来自上海美院的男生,爽朗而认真,会把中餐啃落在地的面包屑悉数捡起放进收纳袋里,会掏出打印装订好的资料检阅眼前残破的历史,走累了,坐在墙垛上,调出收纳进相机里的图片,无比陶醉地讲述起那些发生在路上的故事。一个人的毕业旅行,在那个夏日午后,突然变得灿烂而从容…… 闷热的车厢里,忽地吹进一阵凉快的风。列车像叹了口气,在黎明的晨光中再次出发。睁开朦胧的眼,前后已然换了一拨人,四周弥漫着乡野清新的气息。又不知过了多久,像谁不小心碰响了风铃,一串轻快的吉他solo从车厢中部传来,和着列车轮子碾过钢轨的声响,很有节奏布鲁斯的韵味。 伴随跳跃的音符,抱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蜷曲着的腿在寻找鞋子,婴儿吐出了奶嘴,老人停止了打盹,烟头被摁灭,耳机被拔下,接热水的杯子怔怔地停在半空,有人悄悄把车窗往下拉。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那刚刚落定坐稳的身影,憨憨的笑容,清澈的眼神,翻飞的手指像快乐的精灵,简朴的T恤上还沾有露珠的味道。冲着身旁穿花裙子的小女孩做个鬼脸,换来一阵咯咯咯的笑。来自大山深处的大学生,用激越的弦音,表达着对另一种生活的憧憬。在疾驰的列车上,把这节原本沉闷幽闭的车厢,变成了一座充满希望和快乐的城堡。 四月扬州,瘦西湖畔依旧有柳絮飘飞,夜幕来临之前,拖着疲惫的身躯,按图索骥地找到了冶春茶社,传说那里的面点独具江南特色。偌大的酒店已没几位食客,倒不是门庭冷清的缘故,百年老店金招牌脾气,到点便开始清场,关门打烊绝不含糊拖沓。同前台服务员理论得口干舌燥间,踱进一翩翩老者。“好啦,让他同我一起进去吧。”老先生祖籍扬州,更是酒店的常客,出门在外,每年夏天都会回来住上一段时间,赶着场子看扬州戏曲。 他比划着灌汤包的吃法,扒拉着家乡独到的人文历史,慈祥的皱纹,像静夜里小秦淮水面上荡漾开的涟漪。末了,为获取“体验戏曲最佳气场”的位置,老先生抬手看看表后,礼貌告辞。起立转身、拂袖移步间,那分明是魏晋时期的遗风...... 在短暂的生命里,一定是一种奇妙的机缘,让我们匆匆相逢又悄悄离去。时间总走得太快,也许早已记不清彼此的容颜。但纵使擦肩而过,即使永不再见,在心中播下的希望与感动,心灵间传递的同频震颤,却令人长久唏嘘,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