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犹豫,奥博趁余威仍在,贴着禁林边缘往东疾驰而去。现在的他已没有余力,但关键时刻,凭借光之灵珠的伟力,或许还能为莉丝他们拉扯一点注意力。接下来,便是要等海伦所谓的大动作了。不管如何,只要这里乱了起来,在充足的法力支持下,他还是有很大的概率混出去的。而莉丝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并不是要和他会合,反而是趁现在远远逃开,有经验丰富的亚喃在,奥博也很放心。
反倒是库拉,一只魔兽现在很可能会成为众矢的之。平时的话奥博相信以库拉的能耐肯定能躲过去,但它现在很明显有些虚弱,这就有点让奥博担心了。
按理说,库拉只要躲进禁林,那就应该什么事也没有了。但它又一副要赖定奥博的样子,也让他很是头痛。这完全是计划外的事,但既然发生了,就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希望它有乖乖地去找莉丝。有莉丝他们帮忙,躲一小段时间也不成问题。
看到远方按照的光束密集了起来,奥博没再犹豫,转身再次进入了禁林之中。他走得稍深入了些,用魔法让面前的树木成为了没有死角的掩体,再唤来一个小鸟为他守夜后,便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现在的他需要休息,白天才是光元素充沛的时候,虽说巡逻的力度也会变大,但奥博相信手中的光之灵珠有更强的反制措施。
空腹感让奥博醒来时,已经接近正午了。摸了摸正在抗议的肚子,奥博小心地构建起光之阵,然后是木之转换阵。
被纠缠起来的树干缓慢地舒展开来,又膨起形成中空的结构,然后,法力勾连灵珠,一个个感知阵列在空洞中形成。
奥博自然不会不知道教科书基础级别的光元素特性,光是包容的,也是坦荡的。光系魔法长于探索,但这种探索的特点是,施法者与受法者双方是平等的。也就是说,当感知到他人时,自己也会暴露。
而其中一种规避方式便是,将这种探索的形式复杂化或抽象化,从而隐藏魔法的意图——但这对于奥博来说是极难做到的,他要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其中有的是精英拥有高于奥博的魔法造诣。
那么只剩下另一种规避方式了——被动接受。白天的光元素几乎可说是无处不在,各种资讯被肆意挥洒而易被人忽视。当然,作为帝国最为主流的魔法派系,士兵们自然是接受过干扰这些资讯的训练,但试一下总没有坏处。何况奥博并不需要知道被探测者的详细信息,而只需要知道有需注意的人型生物存在。
灵珠的引导让奥博依据海伦的经验建立起最佳的搜索阵列,监视着外界所有接近成人大小活物的移动信息。边界附近稀疏的树木完全没能产生任何干扰,帝国这一手笔很是让奥博啧啧称奇。直至奥博用干粮填饱了肚子,外界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奥博决定放手一搏。
奥博缓慢地把头伸出藏身处,从树木的缝隙用肉眼向外看去,禁林之外是一片被随意平整过的草地,几株小树留着树茬,灌木则被踏平,所有粗于一指的植物都被巡逻的士兵处理掉了,以保证良好的视野。只是,在极远处,浓郁的绿色又再回归,这不禁让奥博有点疑惑。印象之中,摩黎国的树木连障可没有本事延伸到禁林这边。不如说,正因为气候的天然转变,禁林才会在这里结束。
奥博可以肯定,那远处的绿色必然是人为的。毕竟给摩黎国议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伐掉禁林的树木将之纳入自己国境。将魔兽领地纳入人类领土可以说是人类千百年来一直在干的事,但这一方面受制于兽潮,另一方面也受制于国家的管理能力。像是摩黎国这种历史不算短的国家,早就过了那个疯狂扩张征战不已的时代了,更不用说摩黎国在历史上除了在初期吞并掉邻近的敌对国家后,迫于西边太始古国与东部诸国的压力,一直只是将更多的林地纳入疆土,未曾主动挑起战火。而驱赶魔兽也是要先找软柿子捏的,就算陆地没什么发展空间了,选择挑衅龙族在奥博看来和同时与所有邻国开战没有任何区别。
沉吟半刻,奥博还是决定往南方的异常树木前进。毕竟他现在还需要和莉丝他们汇合。据他的猜测,莉丝他们应该也只敢在深夜摸黑前进,到了凌晨肯定是要找地方躲藏的。而为了尽量避免遇到其他巡逻的士兵,他们前进的方向一定是东南方向,如果附近都像这里一样空旷,没有合适的躲藏地点,他们很可能不会管那边可能存在的异常,而先选择藏身于林地里。
不过,奥博也没有鲁莽地直接现身。在白天,擅使光系魔法的帝国士兵可不好应付,他得先做些准备。稍稍犹豫之后,奥博再一次操纵起附近的树木,构造出投射性的路径扭曲法术,并以木系聚法阵作为持续的法力供应源。他深知现在需要耐心,只要好好地处理,就算不巧被士兵发现了踪迹,一个错综复杂的扭曲光网也能让帝国士兵们忙活好一阵子。只要能拖到海伦说的大事发生,一切都好说。
深吸几口气,奥博伏低身子,毫不犹豫地蹿了出去。在光之灵珠的辅助下,扭曲光网的特征在元素感知中如同急流之上的独木舟一样明显。光系法术的存在扰动着光元素天然的运行规律,也许海伦有办法让法术显得浑然天成,但对仍没有达到凡俗世界认知的终点,甚至连次一级的高等法师也仅仅是刚刚踏入的奥博而言,这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幸运的是,士兵们也仅仅是凡俗之身,艳阳之下,地面附近小小的波动并不容易触动他们迟钝的感知。奥博可以,仅仅是因为光之灵珠是真正的,神明领域的造物。
扭曲光网之中,奥博视野所及是一串狭窄的阴暗。光线被扭曲、编织,试图隔绝着这一片小小的领域不被打扰。为了避免被感知,自然也要削弱自身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灵珠指引着奥博奔行在这条笔直的通道上,在禁林边缘故意设置的通道交叉点很快便被全部通过。奥博只能信任自己的法术,向前方注定会出现的终点行进。
前进,前进。通道在逐渐展宽,一片漆黑也慢慢变成暧昧的朦胧。奥博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法术的极限失效距离,但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减缓他的步伐,只要前进就好,直至不知在何处的终点。
注定的终末并没有等待太久,奥博在视野边缘看到一个人形后,反射性地脚下一顿,屏住呼吸退开了一点。很快意识到对面并没有加速追上来后,奥博才眯着眼睛看到对方只有半个身子没入其中,头部也在通道之外,只是持着巨盾缓慢地扫过通道。
使用魔法的奥博很明白自己需要把握住目前的短暂优势。出于对未知魔法的疑虑,对方没有选择在通道内摸黑前进。而就算遇到突发情况,从明入暗也会让对方短暂地失去视野。此刻的对方应该是沿着魔法的外边界前进,这样能在保持良好视野的情况下确定通道的去向。而且,奥博望向对方手中几乎把通道占满的巨盾,对方很明显已经摸索到了通道大致的情况,也极可能通知了其他人,甚至周围还会有一大波士兵。
但奥博很快排除了埋伏的选项,只因对方的盾其实并没有完全遮挡住通道,只是其步行时巨盾随之有规律地上下摇摆,基本能扫过通道所有空间。如果能抓住机会,奥博倒也不是不能利用右上侧或右下侧处留下的狭小空间避过。如果对面的人手充足准备充分,这种安排显然并不合理,因为用两个并行的士兵各持一面巨盾便能把通道彻底封死,还不容易让通道中的人察觉到外面的情况。
深吸一口气,奥博再缓慢退出数步,与前方的士兵保持一定的距离。凭他自己定然没有办法隐秘地通过如此狭小的空间,然而,如果是海伦的话……
奥博望向手中的光之灵珠,凭借血缘关系利用它的奥博自然不能如臂指使地像使徒一样向光之神询问可能的解答。但是,作为辅助器具的光之灵珠却保存有真正光之使徒的法术使用习惯。所以,如果是精通七系魔法的海伦要通过这个空间的话……结合风系的漂浮?不,即使能在空中灵活地调整自身姿态,情况也没有比在地上翻滚有太大的改善,而且奥博也没有信心做到完美地引导风元素。能使用法术与能熟练操纵法术完全是两回事。
灵珠当然不能像回应海伦一样解答奥博的问题。但奥博很快有了决定,与其从空中躲过,不如试着利用自身熟悉的魔法。毕竟,奥博并没有把利用灵珠作为解决问题的第一方案。当然,要是土属性能用到的话,试着从地底钻过去好像更方便……但为什么没怎么听说过亚达长老他们的这种用法?
摇了摇头打消杂念,奥博缓慢后退着观察空隙。在最大的时候,空隙是足以让人钻过去的,但是看对方的步频,想慢条斯理地钻过去势必会蹭到对方的盾而让对方警觉。但如果……不是人呢?
如此思考着的奥博推动着法力涌向灵珠,然后灵珠半自动地给予回馈。柔和的光元素无声地涌动,像是助行车一般带动着奥博,让他的法力如同海伦一般编织起来。陌生的元素骤然出现在奥博的感知中,在光之阵上点缀着什么。
这是一个光系法术,奥博从光元素的流动中很快地发现了这一点,其效果只是简单地把光照射过去。但混入进来的陌生元素似乎起到了某种未知的催化作用,正在最大限度地唤起光系元素极强的共鸣特性与同化特性的一面。
“不是人……”未成型的思路被奥博截断,心神完全放松,交由灵珠调度着全身的法力:“吾祈愿,如神所言,‘光怀万物’。吾愿化光……”
淡淡的光芒逐渐包裹着奥博的身体,全身的法力如同化身银河般在身内流动着形成不断叠加着的光之阵,在法术成型的最后时刻,有点明白过来的奥博艰难地进行着有意识的调整:“……如光迁跃,于……光网之内。Double Slits with Constrained Unitization.”
全身的法力包裹着奥博,在法术成型的那一刹那,他仿佛进入了光的世界,同化成光照射向前——或者说照向了某个方向,他在那一瞬间立即丧失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包括方向、位置、时间……那是一个无从描述的世界。他大概本能地趴下了,因为在他晕眩着取回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强烈的空乏感趴在了地上。然而法力的剧烈消耗却不一定意味着法术的成功——他好久后才回过神来,却仿佛遗忘了最后的记忆。是法术最终失败了他晕倒在地上,最后幸运地在士兵走过时没有碰触到盾牌?是法术成功了让他极速地从两个空隙之一穿了过来?
脑袋里一片乱麻的奥博又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满身伤痕,是从空中摔的?还是法术与扭曲光网的相互影响最终并没有完全按自己的想法调整过来的反噬?他迷惑地转过头去,士兵的背影已经走远了。“光系法术……有这种效果的吗?”亲身体验带来的短暂灵感瞬间便被数不清的汹涌疑问淹没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只是慢慢回过神来的奥博也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连忙压下好奇心,爬起来往前走。浑身的伤痕也就有些影响行动,但也正好趁机回复法力,只要留意用木系元素修复,奥博很快就能回到最佳状态。只是为免被发现,吸收光元素还是悠着点好。只是扭曲光网的效果已经快维持不住了,但本不应存在的林地似乎仍远在天边,时间好像也离傍晚有一段很长的时候。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奥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