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爸已经道别了十年了。

在这些时间里，我曾想起过他几次，有埋怨，有难过。但基本上，也就只是简单地回想起以前的一些快乐小事。

他和世界上所有的父亲一样，温柔和刚毅，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儿子的成长。

但是我知道，他是少有的、非常浪漫的直男。他总是会在苦涩和艰难的日子里，制造许多仪式感。比如桌面的一瓶花，抽屉里抄写着歌词的笔记簿，墙上的那幅字，还有每年在节日里的合影…

虽然我现在想起来，会觉得他有些矫情，不知现实所谓。但转念一想，又不得不羡慕和惊叹，他能从弱冠少年，到不惑之岁，都始终为生活保留着一份憧憬和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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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个严厉的父亲。相反，他对我有些宠溺，哪怕会和我妈的教育理念相悖，他还是要“哄”我开心。

有一回，我和他出门去买些开学的文具。我只想要24颜色的蜡笔，但他非得要买48色的。我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但是也怕我妈生气。果然，我妈看到我手里这些没用的小玩意儿就来了脾气。

“钱多到无处使？个屎忽鬼。”

听到我妈说这句话，我知道没好下场了，赶紧跑到角落躲起来。

另一面，我爸也不正面反驳，就是嘻嘻陪笑脸，等着我妈自顾地嘟哝嘟哝。等过了不一会儿，她似乎也没什么能说的话了，便返身回厨房里继续忙活。

稍过不久，我爸又来到我这里，和我说，“你快些用蜡笔画你妈妈，让她知道我们没白买。”

我那时候也傻，不知道这什么意思。就照着做了。即使我根本没在画她，而是胡乱勾了个“女人”。但我妈看了之后笑哈哈，我就知道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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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上，我爸也没有多么聪明。他也有过愚笨的曾经，傻呼呼。

他第一次去我妈妈家的时候，他俩还没确定恋爱关系，只是“相睇”过。到了我妈家，正遇上我妈和家人在砍甘蔗。而他根本就不会这些劳作，却偏要下地去瞎凑活，以表自己的热情和勤劳，以及根本不存在的“田间劳动能力”。

然而他的确是不会！我妈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模样，就来气。说了句——

“你不会就回家去！”

这句话，简直是对这位年轻的同志进行了否定啊！这读书人哪能受得了这气，太侮辱人了！于是，我爸还真的就生气地回家了。

而我妈是在结婚好几年后，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惹恼了他、伤害了他。

“神经，这样都有得气。”

这是我妈对这件事最后发表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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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的早走，也让我在青春期的时候，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了许多东西。

高中的时候，我才迎来叛逆期。那时候，我也总会在感情、学习、生活琐事上有着一些烦恼。虽然现在看来，都不足挂齿。可对于十五六岁的我来说，简直太难堪、太要命了。

遇到我怎么样都没办法处理的事的时候，我会想起他。想到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和我说说该怎么办，像小时候一样陪陪我也好。

甚至，我总有出现错觉，觉得他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在观望我。

这样想的时候，我更气！

到了我工作了的这两年，我在周末回家去的时候，我也会偶尔和妈妈谈起他们俩年轻的事情，以及我没印象的那些父子故事。

笑谈之间，我妈会说句，“你爸在就好了”。

不过很可惜，我们对他的记忆，也只能停留在他四十岁的模样了；但也很庆幸，那十一年不多的回忆，都弥足珍贵，幸福而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