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岁月不沧桑

      我平生最羡慕的人,是那些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容颜,却可以字正腔圆地不妥协的人。为生活、为工作、为自己,都是。

      六姨比我大了16岁,我小时候六姨是电影放映员。每天的记忆都是,六姨在吃晚饭的时候对我说,等下跟我一起看电影去吧。但其实她一次都没有带过我。童年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电视机也很少。所以电影院那个地方就变得很神秘,很高不可攀。

      六姨虽然一次都没带过我,但她喜欢逗我,而我的记性也从没有好过,因为每次六姨对我说带我看电影,我每次都信以为真,欢天喜地。然后没带走我之后,我便哇哇大哭。姥姥便拿着手里吃完饭的碗,或正在刷锅的铲子,要么随手操起一根能打人的棍子或竹竿,有时候是鸡毛掸子。是什么不重要,能打人就行。但姥姥通常是撵不上的,于是,骂六姨的话就来了,“你哩个砍血(xie)头的”(这几个字每个字都拖着长音),你老惹她哭!

    于是六姨放电影的晚上,姥姥家的流程从没变过。先是六姨骗我看电影,然后自己跑了不带走我,于是剩我自己大哭,然后姥姥飞奔着去撵,接着就是那亘古不变的骂词儿,最后跑回来哄我,抱着我坐在院子里那个有大约七层的石头台阶上。至于怎么哄好我的,不记得了。

        说六姨肤白如雪一点不为过,大眼睛高鼻梁好像是他们家的固定基因,这些都没什么,单因为皮肤白,当年流行黑色网眼丝袜时,六姨是不能穿的。她一穿,我姥姥就骂她。那时我已经大了,我就问,为啥我穿可以六姨穿就不可以。姥姥说,你六姨太白,这样穿,容易有危险。这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原来童养媳的姥姥不是老封建,不是老传统,而是她拥有了最早犯罪心理学意识。我可以穿的原因,姥姥没说。但我知道,六姨和八姨小时候总嘲笑我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

        我40岁,六姨56岁。40岁时,工作压力比较大,放假回去会让自己过一两天慢生活。会特意去找六姨。她的卧室仍然是小碎花打底,永远的公主样子。只是她会教我怎样抗老,怎样健身。吃完早饭会去河边拍照,吃完晚饭会去河边散步。谈天说地,啥都聊。早上睡到自然醒,六姨会先把早上要喝的温开水准备好,早餐一般是精致的。逢到我感冒或者咳嗽或者生理期,六姨做的饭会有不同,药食同源她像是专业的。

        我46岁,六姨62岁。六姨的生活里更多的是释怀,释然。我也是。只是天真,这俩字还是没有被生活被岁月被人情世故消解掉。和妈妈二姨一起出去玩,我俩动不动就落在后面了,妈妈那一代人,对自然山水的亲近只是因为劳动,所以多了份生活。我和六姨恰恰是因为少了很多田间劳作而对自然山水亲近,所以多了份诗意。我们会觉得哪个地方适合拍照,六姨会专门在网上搜拍照效果大全(这一点其实我也自愧不如),而且还会来个现场教学。虽然时不时我俩会被妈妈和二姨骂拖后腿,但俩厚脸皮的谁也不放在心上,我俩超百岁的人了,还不能有点叛逆嘛!(嘻嘻)

年轮的递增只是数字的跳跃,皱纹拂面也只是时间在乔装打扮。旧时模样未见沧桑,历经岁月没有忧伤。我觉得,六姨活出了坚忍,我也是(因为生活真的有太多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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