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任...老板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新开的小型培训机构教书。说它小型，是因为它只有五位员工，其中一位财务兼人事Linda，四位教学人员：莉莉，小霞，罗斌和我。这家机构是两位男老板合资的，一位是本地人，我们叫他强哥；另一位是加拿大华籍，我们叫他Frank。

强哥为人随和，说话幽默风趣，平时经常跟我们开一些小玩笑，哪怕是开会时也不忘插科打诨。对我们而已，比起老板，强哥更像是一位邻家大哥。而Frank，每次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咳。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出现在我们面前之前，都会先听到他咳一两声，好像是一位威严的长辈在警示小辈们“兔崽子们，别搞事情啊！”一开始我们都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他的出场方式，不过谁叫人家是老板呢？不过，教学方面我们很敬重他，据说他在加拿大开的培训机构已经经历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了。当然我们也觉得奇怪，既然在加拿大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国来重新开始。

我们四位教学人员都是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虽然工作经验几乎为零，但是干劲十足，学起东西来也很容易上手。上岗前Frank亲自培训，我们很快就掌握了工作要点。熟络工作之前，我们的会议都是围着教学转，连强哥的玩笑话都是跟教学有关的。工作渐渐进入正轨之后，我们开会的内容就不再局限于教学方面了，Frank开始关注我们的外在形象。

有一次开会，我们汇报完工作情况后，Frank说：“嗯，大家的表现都不错。不过，希望你们以后多重视一下仪表，特别是女生，一定要穿高跟鞋，打扮得漂亮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低下头瞅了一眼自己的平底鞋，以及身上那条已经穿了三年的连衣裙，默默地吐了吐舌头。散会后我瞄了一下大家的鞋子，只有Helen穿了高跟鞋，莉莉和小霞穿的都是低跟鞋。看来确实是我最需要被改造了。

当天下班后，莉莉和小霞不约而同地陪我去逛街shopping了。第二天上班，坐电梯时偶遇Frank，他看到我穿着一对银色的细跟高跟鞋时，当着众人的面夸我说鞋子很漂亮，我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谢谢也忘了说。回到公司，Frank还当着同事们的面又夸了我一番，还鼓励我们在外形包装上要继续努力。我们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们做培训的，主要是跟学生打交道，穿得正式点就行了，没必要非得穿高跟鞋吧。Frank好像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严肃地说我们的个人形象就代表了公司的形象，我们连连称是。

从那以后，我们，包括罗斌，都主动改造自己的形象了。在我们发现自己看上去确实更加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我觉得Frank看我们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妥。一次下班后，莉莉，小霞和我结伴回家。我犹犹豫豫地把我的疑虑告诉了她们，她们都说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我如释重负，原来是我自己多虑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妈妈煮的拿手菜，不咸也不淡，一切都刚刚好。虽然我还是有点不习惯Frank的眼神，但是既然莉莉和小霞都觉得没问题，那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直到有一天，强哥和Helen外出办事，其他人正在开会，突然有两位警察推门而入，我们都好奇地站了起来。警察们朝着Frank奔去，我们看到Frank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淡定。他面露微笑地问警察们需要什么帮助，他们严肃地说：“我们怀疑你和一宗强奸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我们不可思议地看着Frank，只见他突然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然后Frank就跟着警察们走了，我们目瞪口呆地安静了一会，然后炸开了锅。强哥办事回来后，我们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关于Frank被警察带走的事情。强哥也是一脸震惊，然后他安慰我们不要紧张，继续工作，应该是警察们搞错了，还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和学生说起这件事，我们都点头答应了。

可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有位学生刚好在附近经过，亲眼目睹Frank上了警车。那位学生回家后就跟家长说了，家长自然是密切关注。所以很快，越来越多的家长过来询问情况，强哥都统一回复说肯定是警察们搞错了，请家长们放心，绝对不会影响孩子们的学习。家长们半信半疑地走了。有些从未请假的学生连续请了几天假。又过了几天，Frank还是没有回来。家长们闻风而来，要求退费。强哥百般解释，还是无济于事，只有两三位家长同意让孩子们留下来继续学。又过了一段时间，Frank还是没有回来，我们都有点慌了，只有强哥强撑着，不断地给我们打气。再后来一个学生都不来了，当我们被安排统一休假时，我们就知道不妙了。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到Helen电话说公司破产时，我们还是没反应过来。

散伙席上，强哥一改之前的轻松画风，沉重地站起来给我们敬酒：“对不起各位，我们实在走不下去了。”当我们问起Frank的情况，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情，Frank已经供认不讳。原来在加拿大时，Frank曾给一位老朋友的女儿补习。那位女孩正处于青春期，比较叛逆。看到同龄女孩在校外都打扮得很时髦，于是她也开始穿高跟鞋，穿一些比较性感的衣服。父母越是反对，她越是闹得厉害。于是她爸爸请Frank去他家里给她补习。一来Frank是老相识，二来Frank是搞教育的，她爸爸觉得让Frank给她疏导一下心理也好。果然，Frank很快就让她刮目相看，觉得他不像父母那样死板，也渐渐肯听从Frank的建议。

然而好景不长，情窦初开的女孩对Frank的爱慕越来越深，可是女孩的父母丝毫没有觉察。Frank承认自己纠结过一段时间，身为长辈，作为老师，为人夫，为人父，无论哪种身份，他都不应该对女孩有半分非分之想。可是，面对女孩的仰慕之情，本来可以终止补习全身而退的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留下来。有一晚，父母外出，留下女孩一个人在家。那天本来没有安排补习，可是女孩觉得无聊，于是打电话约Frank过来。Frank赶到女孩家时，她正穿着高跟鞋，身着一袭蕾丝吊带裙在客厅沙发上喝酒，然后拉上Frank一起喝到酩酊大醉。

后来的事情你情我愿，Frank酒醒后悔恨万分，尽管女孩表示自己是自愿的，绝不会告诉父母，但他终究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把那边的培训机构交给别人打理，对妻儿称回国考察市场，合适的话就留下来开辟疆土，然后只身一人回到内陆。初期的忙碌让Frank淡忘了女孩的事情，然而一切就绪后，我们的青春洋溢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女孩。

强哥讲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水。我不禁想，莫非Frank当初坚持让我们穿高跟鞋，打扮入时，是想在我们身上寻找女孩的影子？还有Frank看我们的眼神，细细一想，应该是七分恍惚加三分迷恋吧？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战，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像雨后蚯蚓般冒了出来。我双手抱臂，使劲地搓了几下，鸡皮疙瘩像一群蜗牛的触角一样，慢慢地缩进去皮肤里面。

强哥看了看我，继续往下说。后来有一天，Frank抑制不住想念之情，给女孩打了个电话。女孩在电话里泣不成声，说自己好想Frank，还说了不后悔把第一次给了他之类的话。结果，刚好女孩的妈妈正要敲门进来，便听到了这如雷轰顶的噩耗。在父母的轮番拷问下，女孩交代了一切。得知居然是老朋友的所作所为，女孩爸爸捶胸顿足，后悔自己引狼入室。后面的事情我们就不得而知了，直到警察过来带走Frank。

听强哥讲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我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强哥打破了沉默：“大家也不要想太多了。世事虽然无常，但只要我们能做到高度自律，守住初心，才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愿你我都可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