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云水心,但识山水趣。神农架,古老神秘的华中屋脊,洪荒时代留下的原始丛林,相传还有野人出没,越发让我心驰神往。暑假,我们一家人自驾游,暗自期待:亲爱的野人,求偶遇!
木
神农架植被丰富,到处翠色欲流。汽车在森林里穿行,车窗外,青山无墨千年画,流水不弦万古琴。大片森林,绿意可掬。清风时来,送来淡淡的木香味,通往密林的小路如若仙境,格桑花开得忘了季节,小桥下的水面绿的忘了波澜。一路走来,都是风景!
去神农顶途中,更觉得绿意扑面而来。高大的冷杉层层叠叠苍苍茫茫,绿得发黑,深极了,浓极了;神奇的高原草甸,绿得发亮,浅极了,亮极了;高山杜鹃的宽大叶子绿得发灰,风吹过,反面一片灰白。
路上见一种是小灌木,干巴巴,瘦伶伶,枝枝叉叉刀戟凛冽的展开,却高擎着一小拳黄色的小花朵。我觉得好奇,凑过去看了看,它很不客气地扎了我一下,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仿佛古代的节妇,高扬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旗帜,仿佛在说:谁叫你碰我,给你点颜色看看。
快到在神农顶看到一种树,挺拔标直的树干参天耸立,阵阵一表人才超级帅,宛如金庸古龙小说里白衣胜雪的翩翩佳公子,卓尔不群义薄云天,总有好女子拼死相随。这时真明白“玉树临风”一词不是凭空瞎造的。想起2013年中招考试河南省的说明文是《岳桦,高山上的守望者》,不知这是不是岳桦。转而又否认了,据说白桦长得帅,岳桦长得很低调。
在神农园,看到了一个被称为千年杉王的冷杉树,1300年树龄,8个成年人合抱粗,经历雷劈,依然苍劲挺拔,被尊为神树。我和可儿绕树三匝,以示虔敬。
途中,看很多小摊贩卖黄杨木,木头刮掉了皮,露出白中带着一片嫩黄的肌肤,滑溜溜,沉甸甸,细腻光滑,极好的手感。花二十块钱,我买了一只。一杖在手,大踏步前行,忽然就找到了李白的感觉呢: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水
跟北方一些干巴巴的山不一样,整个神农架,仿佛在水里浸润过一样,水灵灵的。神农架看谁,最出名的要数大九湖,香溪和天生桥。
大九湖我们没有去。香溪?是不是感到很熟悉?是的,这是王昭君的诞生地!顺着香溪逆流而上,可以到爱国诗人屈原的故乡秭归!山川秀丽,藉以人名。到官门山时,途经香溪,只是匆匆一瞥,只见万山叠翠里,一条溪流蜿蜒而过,两岸碧树倒影,像古代女子轻移莲步,身后拖着的一条绿色飘带。那只惊鸿一瞥,便在心里种下了向往的种子。
真的很想到香溪去游玩一天,但通票不含这个项目,而即便通票我们也未必有时间看完,只好割爱,成为遗憾,不想归途中,竟然落脚于香溪!
一下车,我便直扑向香溪源!香溪源,顾名思义,是香溪的源头。香溪源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潭,这个小水潭清澈见底,也是这个镇子的饮用水水源地!“香”我是真没感觉到,但我宁可相信它香!想象春天一到,满山香花异草,随着清风流水,定是满溪飘香!——但水之美的的确确是感受到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能相信这么多的水,居然是地下渗出来的!随着山势,水流形成落差,哗哗,哗哗,飞珠溅玉,朵朵浪花,晶莹剔透。相传香溪源曾是炎帝神农氏当年的洗药池,池水尽得百草之精华,所以渴饮香溪水不仅能使人貌美如昭君,更能使人崇高如屈原!
香溪对面的梯田上种着茶树,一碧万倾,相传昭君少女时代也曾是这里的采茶女。看来神农架产优质茶叶,古已有之,真是引人遐思。
相传,这就是昭君当年采茶的梯田!呵~
天生桥,天生溶洞,像桥,另有天生我材必有用之意,好名字!天生桥景区,以瀑、溪、潭、泉而著称,到处水气淋漓,溪水淙淙,“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溪水飞珠滚玉一般,在一片绿色的影中显得分外好看。随处可见的石头,布满青苔,直绿到了石头缝里。在路旁小坐,直觉得遍体生凉,心旷神怡。十多里地,我和可儿一路光脚,凉快!
一路上总有鸟儿婉转的啼鸣,山区的鸟儿都有着歌唱家的天分,叫声特别的悠扬,与平原常见的麻雀喜鹊们吱吱喳喳的叫声大不一样。
而瀑布似乎比泉水更常见,在在神农架里穿行,景色重重似画,曲曲如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印象最深的是在途中,汽车在山崖转了一个弯儿,忽见对面的山崖上悬着一挂隽秀的瀑布。这是造物主不经意留下的闲逸的一笔,仙姿绰约,飘然而下,颇有一番箜篌丝竹的清雅幽韵,在这少有人来的偏僻之地,娓娓倾诉着衷肠。又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拘世俗礼法,只凭先天的一股真性情,从悬崖顶一跃而下,扑向谷底情人的怀抱。偶尔有风吹过,那一挂悬泉竟欲乘风归去,像是神仙的拂尘,愈显袅娜轻盈。
云
水往低处流,云在高处走,“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神农架的云实在神奇让人惊诧!清早,坐在客栈里吃早餐,亲见对面的山头被云海吞噬,起初云是一堆一堆顺着山坡往下淌,后来就是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云气流动的样子,云气飘浮的行程清晰可见。
山上气候多变,一日之内气候不齐,刚刚头顶还是明晃晃的大太阳,转过几个山头,一毛钱硬币大小的雨点打下来,一会儿又艳阳高照。林下小憩,亲眼看着对面山峰被云朵和阳光涂成三截:山顶已被大片云雾吞噬,一堆铅灰色的云往下流淌,流淌,进程看得见;山腰,一抹暖橙色的阳光把山林遮掩着,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山脚,树木翁翁郁郁,凉意阵阵袭来,有些行人已穿上了双层加绒卫衣!
在神农顶,大团大团的白云打着滚从山顶上走过,有一种可触可摸的即视感。大块大块的云,那么洁白,那么飘逸,那么丰盈,在我们的头顶上飘来飘去。云层太厚实了,有时候挡住了太阳,头顶上就不知不觉的出现了一片阴凉,眼前一片暗绿色,可是几步之外,阳光下的草甸依然是明绿色的,云飘来飘去,神农架忽明忽暗,真是奇观!站在高山之巅,白云就在我们的身边流动,真有羽化登仙的感觉啊!身边云气浮动,低下头是深沟险壑,我恐高,不敢看。山色忽明忽暗。油然想起了“荡胸生层云”“阴阳隔昏晓”的句子。
花
格桑花,在藏语里,“格桑”有“幸福”之意。这是一种带着仙气儿的花儿,旅途中跟了我们一路,带来了一路的惊奇和幸福。在一处山坳,我拍了一张照片,背后一大片格桑花在风里微笑,像一大片锦缎,一副盛世年华的好模样。
神农园,万物静且好,木欣欣以向荣,泉涓以涓细流,蝉鸣虫唱之声萦耳。我拍了照片,发到微信圈,希望朋友们察知我美好的心意:不仅分享美景,更是分享这一份欣然生趣。
一种小花,无比惊艳,引起了我的注意,瘦伶伶的枝头上,顶着一朵硕大艳丽的红色花。可儿问是什么,花开这么鲜艳,偏偏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我说不知道。晚上读书,恰好读到丁立梅的《彼岸花》,百度一下图片,原来竟是今天下午所见的花!
于是查百度。
关于彼岸花,有一段凄美的传说,相传此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却彼此思念,枝枝蔓蔓上都有对方的气息,了然于心却注定今生无缘。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情在,未曾相见,早已错过。一一那还徒劳地妄念些什么呢!
忍不住想掐一朵带回去,却查知,此花又叫蛇花,是有毒的。它还有一个极禅意的名字叫曼珠沙华,是佛经中描绘的天界之花,说见之者可断立恶业。
一一那我今天真是太走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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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去神农园,祭炎帝,面对神圣的人类先祖,气氛神圣得不好意思拍照。人类的历史就是从神话中走来的,对远古的神话,我素来抱有敬畏之心。
神话背景下的神农架,出了两个大名人,爱国诗人屈原和大美女王昭君。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等钟灵毓秀之地,养育出屈原这样的大诗人,昭君这样的奇女子,不足为奇。
神农架的人,给我的整体感觉长得好看,耐看,水灵,淡泊,欢喜,可以信赖的,也有长得一般的,但眼神晴朗,不讨厌,没有复杂的世相呈现在脸上。
徜徉在神农园里,园里有茶社,内设圆桌,藤椅,墙上挂字画,轻音乐如同梵音,男主人穿棉麻衣褂,面目清朗,对客人,去留都随意。这情境美得像一场梦。
在天生桥,途中见一丽人,雪肌玉颜花容月貌意态恬然,真是深山出俊鸟,疑是昭君再世,喜欢!我说:美女,可不可以给你拍张照?她莞尔一笑:好哇。于是乎,我的镜头就捕捉到了一种美。
木鱼镇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有点吵,整个小镇就一条街,两旁全是做餐饮和宾馆生意的,各种山货,各种拉客。古风全无。不过我所留宿的这家女主人,皮肤白白的,眉眼含笑,长得很出尘。交谈不多,我们彼此印象很好,谈定了价钱,在楼上住下了。
山中的夜晚,黑而冷,不过这里商业化已经很严重,楼上打麻将哗啦啦的声音不时袭来,扰人清梦,外面虫声唧唧,我穿着睡裙,觉得寒意袭人,晚上,不开空调,相反,我们盖上了被子。
去天燕,万山叠翠,大自然鬼斧神工,又如此钟灵毓秀,我们不能心存敬畏。
在山的胳肢窝里,有几家农家乐,几个村妇,坐门前,坐黄杨木椅子,喝花茶,择山茱萸吃,逗小孩玩,旁边,圈养几只鸡散漫啄食。这样庸常的场面,满满的间烟火气,远离戾气,只关乎一杯茶水的清香,无限亲切。晚上,我们一家自然就在这里住下了。
下班时间,镇政府里走出三个女子,说笑着走在山路上,脸上,没有政府公职人员脸上惯常的刻板、严肃。若不是她们手里提着一包隐约可见的公文,你根本想不到她们是公务员,而你联想到的却是“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那般自在的生命状态。这样的自在,怕只有这样的大山才能养育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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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我常想,旅行的意义是什么?
在林语堂的《京华烟云》里,姚木兰每每看到美景,眼睛里总会滴下一滴清泪。那是极深的欢喜结成的泪滴呀!我没这个特异功能,却一见到奇山秀水就会激动得雀跃,像个孩子。恨不得与山水融为一体。
而我的孩子,可儿,我们一决定去神农架,可儿就忙着准备衣物,望远镜,查资料,查天气,可爱的小家伙,从来没出省游,兴奋得睡不着。看神农架有些坡度并不陡,长草旬的地方似乎适合一群洁白的小绵羊在这懒洋洋的吃草,我就做那个有福气的牧羊女吧!或者,做一只小羊也是很好的。
也许,旅行,能让我们庸常的生活活出点新意,把沉睡的热情激活。看“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的舒缓与生机,得悟天然之趣,有一种“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恬淡与超然。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仰观天地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在路上,你能见到不一样景致,不一样们人,不一样的活法,让人知道生命有多种状态,每种状态都不易,活得自在就好,学会尊重每一个生命。
让我们永葆一颗谦卑的心看世界,永葆一颗感恩的心看生活,永葆一颗积极的心走人生,永葆一颗善良的心待别人。
是,我这样想,提醒自己,不忘初心。
在神农架,我还是没能看到野人,但是,仍是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