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养着两只母麻鸭,它们是最讨人喜欢的母禽。
两只麻鸭似双胞胎,长得不相上下,一样的麻灰色羽毛,个头大小也一样,每只超过五斤重,属同类里的大个头。刚买它们时每只还不到一斤,由于只养了两只,很多时候食物都很充足。吃得饱,架子也长得开,后来就重起来了。老人说,长得大些的母鸭下蛋有优势,它们下蛋的时间会拉很长,会多下好多的蛋。
它们的姐妹就少有被卖去农家的,大都随赶鸭人迁转,在一排排的梯田爬上爬下,每天光走路就要多消化些体力。吃的也只是收割完稻子撒落在泥田地里的少量粮食,偶尔几只秋虫打荤。赶鸭人赶过来一大群母鸭,“呷呷呷”的在稻草间回荡,一根三、四米的细长竹杆插在田埂边,像卫士守护般倚在那里,赶鸭人倒坐到路旁的树荫下小憩去了。鸭子看竹杆立在哪就在哪个田块捡食,极少越界,直等到赶鸭人拔杆换地才往下一丘田去。每过一会便换一处,鸭子该走得很累吧?吃的也只是落下的少许稻谷和飞虫,它们吃饱了吗?赶鸭人看看便知,偶尔撒点粮食作加餐。到了深秋,赶鸭人就要忙着每天卖鸭蛋了,看来它们还是捡食了不少东西的。
家里的两只麻鸭是从赶鸭人手中买过来的,刚开始它们只想往外跑。养育的时间稍长后,它们每天吃着现成的蚯蚓和稻谷,便不再向往野地,吃饱了就跳进屋门口的大池塘里去荡游几圈。在近岸边把头伸进水里扎猛子,偶尔也能叼上一只田螺,没有收获它们也不慌,肚子不会饿着,反正有家里的现食作后盾。扎猛子玩累了,就开始梳洗起它们的羽毛来。反转过头去,用那扁扁的宽嘴一根根梳洗,还不时到尾部的腺体上加点油润泽一下。梳洗过的羽毛,油亮光泽。不玩水了它们就上岸边来晒晒太阳。鸭子先挑个安全的地方站一会,接着反转头把那宽扁嘴巴伸进翅膀下,还提起来一只脚,独脚站立在那里正式进入休息中。不知道它们的独脚神功是练成的还是天生的,一站很久,常一动不动。它们该是小睡了。有时不上岸,直接在水面休息,也会把扁嘴藏在翅膀间,它们浮在池塘,随微风吹着起皱的水面一起荡。它们在我家的日子过得很闲暇。
家里两只母麻鸭的食物一直很丰富,它们吃过很多面条似的蚯蚓,大黑逗号般的蝌蚪,呱呱叫的青皮蛙,还有田螺、河蚌或几条小黄鳝作加餐,稻谷是每天都有的主食。从炎热的夏天到凉爽的秋天,再到冬天,随季节的变换,它们的食物也在不断变化。只要是荤腥食物都是它们的爱。暑去冬来,时间一天天过去,鸭子由当初的小个子已长成了大块头,尾部不再是扁扁的拖鞋样子,变成了如船尾的短斜坡。妈妈说它们长大了,该快下蛋了。秋天的荤腥它们吃得少了,稻谷吃得不饱时便跑去猪食槽里吃猪饲料。吃完还是一前一后又去水塘,它们在石缝间堵小鱼虾,在水草堆寻找小螺,特别开心,这也是它们的日常。
有一天早上,妈妈去开闸放它们出来,顺便看了下鸭灶里面。“哟!鸭子下蛋了,都下了几天了。”妈妈说着从里面捡起来五只浅绿色壳的大鸭蛋,大小看上去一样,“不知是一只鸭子下的还是两只都开始下了。” 那天早上,妈妈特意给它们加了点稻谷,让它们吃饱一点,保持天天下蛋。两只鸭子这几天天黑了也不回家,原来是在外面找食物填肚子去了。第二天早上,又是捡到两只,无疑它们都已经下蛋。每天都下两只是容易积存的,妈妈在约半月后做了二十枚咸鸭蛋,其间还香焦了几次给我们姊妹几个尝鲜。小孩子吃蛋是挺喜欢的,不管是鸡蛋还是鸭蛋,亦或是鹅蛋,都很爱吃。不会像大人那般品尝,说鸭子蛋有腥味,比鸡蛋要粗糙。对孩子来说,只要能下饭就是好佳肴。秋深了,天擦黑,两只鸭子也不回家。姐弟几个拿来细长竹杆去赶它们才恋恋不舍的从水塘里上岸,左摇右晃着向灶窝里走去。连续几天的围赶,鸭子也不再坚持了,还是乖乖地在夕阳下山时回家吃食休息。鸭子为什么不回家,不回家还非要把它们赶回家呢?
有一年家里养了四只母麻鸭,它们常夜不归宿,直接在外面水塘过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了蛋。有一天,父亲在塘基上的杂草中捡到13枚鸭蛋,他凭农人的经验,这是一只鸭子下的蛋。其它几只的蛋下哪里了呢?他找遍了塘基里外,不见踪影。直等到近过年时干了鱼塘才揭开谜底。它们把蛋下在水塘里,几十枚鸭蛋早已变质,真是太可惜了。所以现在绝不能让它俩养成在外过夜的习惯,晚上一定要回家里歇着,把蛋下到灶里。鸭子下蛋到隐蔽的地方是为了繁殖后代作准备,但这显然不合适,没有公鸭受精的蛋是孵不出小鸭子的。
冬天了,天越来越冷了,但这两只母麻鸭还是往常一样,每天都会去门口的水塘。那里是它们的游乐场,它们在里面扎猛子,潜水嬉戏成长;是它们的浴场,在里面梳洗自己油亮的羽毛;还是它们的野味打荤场,在石缝间、草丛里,浅滩底捕到过不知多少小鱼虾和田螺。它们生活中大部分时间在那里度过,是每天向往的好出处。
有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雪。温度低,落下的雪粒子和雪花没有化,在水塘里浮着一层似冰的半透明状的结块,像毛玻璃。鸭子每天仍在下蛋。它们从灶里出来,看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场雪,也许它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许由老祖宗贮藏在基因里遗传给了它们。但它们面对这满地的雪白没有表达欢喜,也没有畏惧,它们用那金黄的蹼在雪地上印了特有的足迹,两排弯曲着从门外延伸直到了水塘边。“扑通!扑通!” 入水的声音不大,溅起的水花更是很小,全由那漂浮在池面上的雪吸收了。鸭子一路向前游,两条崭新的水道在身后出现了。水塘现在实在没什么可吃的,它们游到另一头就上了岸。没有好去处,也找不到吃的,冷,倒对它们影响不大。鸭子在塘基上来回走了几次,最后站在雪地里休息。没有再管这鸭生中的第一场雪,欣赏也就是白茫茫一片,既不漂亮,又不好吃,它还把以前有机会找到吃的地方全盖了个严实,实在是无趣。
很快便到了春天,塘边的那棵柳树枝泛了青,爆出了嫩黄的芽,渐渐的地上也长了些草尖,池塘不再结冰了。鸭子天天下池里游,水暖了没有古人说是鸭子最先知道的。水温上升了,给了它们更多的机会寻找到食物倒是真的。麻鸭连续下了两个多月的蛋,冬天又没有野味补充,两只鸭子都明显瘦了,但它俩还在下蛋。具体会下到什么时候,可能跟接下来补充的食物有关,吃得好了,再下两个月也不在话下。麻鸭产蛋量极高,人们喜欢它们,在农村家庭它们是常养的家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