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曾经在街头流动吆喝卖东西，是一种时代的印记，小商小贩、老金是个地道的农民，种着几亩地，还有百十棵梨树，虽已50出头，但他肩上的责任还远没有完成，必须撅着屁股每天奔波在挣钱的路上。

老金的地里除了种粮食外，每年还会种上一些西瓜。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必要劳作后，喜悦的夏收马上来了。

运气好时，成熟了的西瓜大部分会被瓜贩子整车买走了，地里会剩留些半生不熟的西瓜。在瓜蔓被人为踩踏之后，剩余的西瓜熟起来便更是费时，要等十来天，老金会把西瓜全部往回清理了，也就是拉蔓（这儿念wàn）儿西瓜，因为地还要平整赶着种些其他秋菜。

老金和他的妻子凤琴把西瓜拉回家，置阴凉处。这些剩余的瓜倒是也有瓜贩来收，但品相差，口头也差点，通常卖不上个好价格，而事情在老金看来这却不是难题，他会慢慢耐着性子把这些西瓜零卖出去，以增加自己的收入。

约上午九点多，一三轮车西瓜装好了，老金带着妻子凤琴开车向南面的村庄出发了。

夏天的上午，九点天已经开始燥热起来了。车刚进村老金就吼上了，车却没有停下，直到一个十字路口才停，老金继续扯着粗犷的嗓门“买西瓜喽——西瓜喽！”（第一个喽声音托的老长，第二个喽干脆利索）声波在空气中震荡，传出去老远。

一会儿便有人过来搭讪，问你这瓜是哪的？口头咋样？地点嘛，有时候老金也会扯个谎，但肯定会说西瓜是他自己家种的，还承诺不好吃不要钱。

以老金多年的卖瓜经验，深谙各种买瓜人的心理，对答的话语也自然能说的人蠢蠢欲动。

在这个时间点上，村中滞留的多是老弱妇幼，身强力壮的都干活去了。

老金从车上扒拉出一颗西瓜，用手轻拂瓜上带着的尘土，小刀“滋啦”一声划开一个斜口，两手往中间一挤，红红的瓜瓤便变的更加红艳，即使不红，这一挤也会让它红的。从西瓜上被陆续割下来好几个小瓣，送给周围人尝。一般开门瓜老金是不会打眼的，割开的定是口头较好的西瓜。

商店中几经倒手的西瓜，价格自然就会高点，老金也做过功课，知道我这几天的市场行情，而他的瓜不是顶呱呱的好，所以价格会比商店的便宜不少。

在人们围拢过来品尝西瓜的时候，老金就会趁机用言语激将众人，道:“这大热的天，谁家不安顿几颗西瓜打打凉？婶子，买两颗吧，嫂子，给你挑上几个？……”

在老金的怂恿下陆续有人心理松动，便会让老金为自己挑选几个好瓜，一般是计划买三颗的，老金会硬是给你加成六颗，买半袋的，非给你估捣成一袋不可。在人们一声声喊停声中他们也都默认了，毕竟也就一二十块钱的事，但老金会不停的向众人说:“哪个切开不好我给你调。”像是在给人们吃“定心丸”。

也有人围过来看看又潇洒的走开了，临走还撂下那句经典“能吃好瓜一口，不吃烂瓜一堆”，来显示自己的层次与她人的不一样。

等西瓜装进蛇皮袋子里，凤琴很跟手的把木棍穿进杆称的提绳中，然后算账收钱，老金则还得负责把西瓜给买主扛到家里头去。

尽管西瓜已经卖的便宜了，但还有人想往下搞价格，老金是寸土不让的，但又会婉转的说道:“嫂子，买了给你卯个零头还不是一样？”人们便不再为价格而浪费口舌了。整车的西瓜被围上来的人们摸摸这颗、敲敲那颗，好像要凭着摸摸拍拍就要洞察里头的好坏似的。说实话，从地里一次性收割回来的西瓜，想要准确识别西瓜的成熟度，瓜头有时候也有点摸不准脉。

大部分的买瓜人是让老金来帮助挑选西瓜的，因为说好的，要哪一颗不好就给调，老金装模作样的在车斗内挑来拣去，来照顾买主的眼神。

老金趁买瓜人多的时候不忘吆喝:“西瓜喽，卖西瓜喽——”他深知人要是见有多人在买，便会相信大家对这东西已认可，如果无人问津，想买的也懒得一站了。

卖过一通后，见没人再问津，老金把三轮车往前开，寻找下个十字口或三叉口。

路过一个街门时，走出来一位貌不惊人中年妇女，问西瓜要好吃的话买50斤，老金喜笑颜开的乐得做这个买卖，当然会说好吃。开始装袋了，老金数着西瓜的颗数估摸着瓜的重量，还是和凤琴用木棍一抬，老金看着称说:“已经58斤，再拿上两颗算60斤吧。”那中年妇女也没有反对，因为加上后添的两个瓜应该有六十五六斤了。她让老金把西瓜给搬进家里，老金随她身后一直给搬到西屋，哪知中年妇女让老金把西瓜放到屋里的称上再称一下，刚刚才60斤。老金的小计量被识破心虚的表现在发红的脸上，中年妇女闹住说在分量上哄倒她了，要把称给踩折，凤琴赶紧说好话解释说可能眼花看错了，看错了。好在那女人也只是拿话发泄一下情绪，没有动真格的。

车上的西瓜越卖越少了，凤琴包里的钱也逐渐多了，此时的西瓜却更难卖了，每遇上个想买的一看瓜就会说:“哎呀呀，全是人们挑剩下西瓜了，绝对不好吃。”其实老金心里更明白，先前卖出去的西瓜也是弟弟妹妹，现在剩下的西瓜中矮子里头选将军，也有稍好一些的，但这时对买瓜者便有了选择性推销，得找那种图便宜的人。

他俩开车继续在街上游走、吆喝，这时人们已经吃过午饭了，老金和凤琴也把带着的水和烙饼拿出来，在一棵大树下吃着，要不连吆喝的劲也没了。

吃了点东西老金顿感又精神多了，刚又吆喝两声，见从前面一个街门里走出一个男人来，还以为是要买瓜了，那人却张口骂道：“大晌午的，鬼叫什么呀？谁家不睡个觉！……”老金苦笑着看着妻子凤琴，眼神又飘落在西瓜上，不敢再吼一声了。

他俩开车又绕了一会儿，终于又碰上两个想买瓜的主，但又舍不得花钱多买，可能是穷吧，老金提出用粮食也可以换西瓜，各折各价。等做了这两单买卖后，车上也就剩着十来颗小西瓜了，老金索性把剩的瓜全都送给了那两位用粮食换西瓜的人。

刚才吃的饼子只是充一下饥，得回去好好吃口饭了，老金下午地里还安排有活，明天必须得换个村庄去卖了。路上，凤琴还数着包里的钱，她上大学的女儿可知道，她的学费父母是挣得这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