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

城市的边缘,有一个白天开放,供人参观的古墓,那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陶俑。这些陶佣,都是人形的殉葬品,和成人的个头一般不二,手里还拿着兵器。据说,每个陶佣里面都装着一个人,看着密密麻麻的陶佣,我的脑袋里,出现了一种巨大的羡慕——这个古墓的主人他死了,都有这么多人陪他,那他生前,究竟会有多少人爱他啊?为了寻找到答案,我一次又一次地来到这里。也许,是我去古墓去的多了,多多少少沾上点儿墓主的气魄,竟然,有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了我,她叫李时珍。

我是一个遭人烦的高中老师,在遇到李时珍这个丫头之前,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当,我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教室里是一个个鲜活的肉体,可是,我推开门,他们都变了,变成死了一样的样子。他们僵硬地看着我,成了古墓里的陶佣。每到这个时候,我有一种错觉,教室成了古墓,而我死了,这些学生也死了,他们为我殉了葬。这么多的人给我殉了葬,这只是一个偶然。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和城边那个墓主一样,我想:给墓主殉葬的人,大抵上,都是自愿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我不管走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成了,死了一样的古墓。

事实上,偶尔会有死里逃生的人,比如,那个新来的插班生,他在我面前就不会死过去。反而是:他见了我,活动量更大了。像极了一个在皇帝面前,各种献殷勤的太监。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太监心怀叵测,想谋朝篡位。这个插班生,已经很老了,为什么,他不去娶妻生子,而是来读书,难不成,他是在学校里准备,为了他永垂不朽的野心?可是,一个被阉割过的人,就算是登了基,又有什么用呢?被阉割过的猪,就只知道吃吃喝喝;被阉割过青春的插班生,就成了老男人。

老男人经常会揉着头上有些花白的头发,说他想当老师。听到的人都会笑起来,他们说,如果老男人都可以当老师的话,那夜里,他们就敢去城边的古墓走一遭。大家都说,如果在晚上,去到那个古墓,人就会被那些陶佣吸去生命,从而死掉。换句话说,他们就算死了,也不会相信老男人可以成为老师。

李时珍是个爱笑的丫头,当,我把老男人的事告诉她以后,她笑得更灿烂了。我问她:是不是她也不相信老男人会成为老师。她笑着摇头,然后告诉我:她曾经从来都不相信自己会笑。

我说:“那你为什么现在这么爱笑呢?”

她说:“因为,我遇到你……”

如果说,李时珍因为遇到了我,而变得会笑了,那么我也可以相信,那个老男人可以当老师,即使他的智商还不如一头被阉割过的猪。出于对李时珍的爱,我决定夜里去古墓走一圈。我也希望用这种找死的、勇敢的行为,来证明老男人,他并没有错。

这个我白天来过无数次的古墓,在夜里竟然大不一样,排队进古墓的人群没有了,就连收费口那个老头子都不在了。我心中一荡,难道,晚上是没有办法进去这古墓的?老头子不在,就没有人卖票,我应该怎么进去呢?

我,看着冷清的古墓门口,那里有一道安检的门,平时在白天,如果有人过那道门的时候,它会发出“滴”的一声,那证明那个人是一个好人,可以进去。偶尔有的时候,那道门会“滴滴”的一直响个不停,然后就会在旁边跑出来几个彪形大汉,他们按住那个让门暴躁的人,客客气气地说:“往出掏东西吧?”趴在地上,啃着土的人就开始从身体上往出掏。掏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啥都有。刀枪棍棒,斧钺钩叉这些是最基本的,飞机、坦克、核武器、生化武器这些也不是很稀奇,有些时候,还能掏出一些,心啊,肺的呢。掏出心肺的人,一般都是在哭,他们边掏边说:“我掏心掏肺地想进去,你们为啥就不肯呢?”

是啊,那些掏心掏肺的人想进去,为啥人家就不肯呢?难道,就因为带了杀伤性武器?还有,老男人想当老师,为啥大家就不相信呢?难道就因为,他的笨的连猪都不如?今天,无论怎么样,我都要进去,那怕,没有卖票的,那怕去了里面会丢了性命。

我带着必死的、大无畏的精神,昂首阔步,近了,已经看到安检门。我心一横,喊一声:“我不怕你叫,我来了!”说着,就要往安检门里迈。

“等等——”一声不大不小的喊声,在我身旁响了起来,吓得我忘了要把脚落地。侧头,我看到了两个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售票处了。看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要买票啊!我从兜里拿出,一张钞票,向他们走了过去。谁知道,他们并没有接钞票,而是笑了起来。

“哈哈,你大晚上的进古墓干什么?”

“我要证明一个事情!”

“盗墓,就盗墓,证明什么啊,啊,哈哈……”笑声更大了。

我看着两个笑到快趴在地下的人,受到了巨大的委屈。仿佛,此刻我被阉割了,而他们两个看着我的下身笑个不停。

“我真的是证明一个事的!”我恼羞成怒了。

“好好好,怎么样都行,但是,你不要走那个安检门,因为他会叫,来吧,跟着我们来吧!”说着,那两个人就从侧面绕了过去,那里没有收费窗口,也没有安检门,只有一个洞,洞连接古墓。这洞很小,我们只能像狗一样地爬了进去。管他呢,只要能进古墓,管他是人还是狗!

晚上的古墓里,没有灯,但是我可以看到那些陶佣的样子,他们活了过来,而且向我们三个人冲了过来。看着陶佣手里的兵器,我一闭眼,完了,他们来杀我们了……

“爱妃,你给孤王笑一下吧?”我看着面前李时珍犹如冰霜的脸,很是着急。

“大王,如果你想让臣妾笑也可以,但是你要把这群人,变成陶佣,我就会笑。”

“此话当真?”

“当真……”

成千上万的兵士,被我烧成陶佣。

“大王,你这样会灭国的啊!”老男人,跪在我的面前,声泪俱下。我回头看着李时珍笑意盈盈的脸,一脚就踢在老男人的胸口,“一个阉人,你懂什么啊……”

我,从古墓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回到学校后,我马上开除了老男人。然后带着李时珍,站在学校的最高点上,满世界都是陶佣,李时珍笑得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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